五歲的王流也在大聲哭叫,他的鼻涕和淚水混合在一起,掛在下巴上。
楊玉環大笑道:“錢,我是要定了;你的人,我也要定了!”他一說完,便叫那兩個人將杜麗英抬出艙外。
石蘿依立刻就追了出來,她瘋狂般的撲打著這兩個壯漢的手。
這時,又有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鐵鉗般的手,緊緊地捉住了石蘿依那一雙柔弱纖細的手。
王流哭喊的聲音也比剛才還要大。
《晁氏客語》說:“性如地,善如五穀惡如莨莠,地豈容隻生穀而不生莠耶?學者當除莠養穀耳。”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高山景行、德厚流光的好人,也有很多為了一己之私利,而不惜謀害他人性命的惡人。
但,這就是江湖。殘酷卻真實的江湖。
杜麗英並沒有求饒。
她絕對不是一個肯向別人求饒的人。死都不會!
所以她很快就聽見了“撲通”的一聲響。
這是她自己的身體撞擊那冰涼刺骨的水麵時所發出的聲音。
船上所有的人都聽見了這聲音。
杜麗英已被那兩個壯漢扔了下去。
這銀白的水花,立刻就在黑夜中綻放,就如同鮮花在陽光下綻放一樣美麗輝煌。
她的靈魂很快就會融入這洶湧奔騰的江流,在這個沒有欺騙、沒有貪婪的世界裏,與魚群為伍,自由遨遊。在從此以後的千千萬萬年中,她都將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前行,永遠也不會停息!
石蘿依趴在欄杆上,向杜麗英沉沒的方向伸著手,叫著“姐姐”,她哭的撕心裂肺。
王流也搖搖擺擺地跟了出來,他現在哭得很傷心,他也在哭聲中模糊不清的呼喚著“姐姐”。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叫她什麼?
以他從前的身份,無論叫別人什麼,都沒人敢計較。
石蘿依叫杜麗英“姐姐”,於是他就跟著叫“姐姐”。
杜麗英卻看到了回家的路。
她已看到母親還坐在屋前那凹凸不平的石板台階上,正微笑著向她揮手。她甚至都能看到,母親的牙齒也已經掉光,但身板卻好象比從前還要健壯些。
楊玉環那得意而愉快的笑聲,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這笑聲在石蘿依聽來,卻如同來自幽冥界惡鬼的哭泣。
過了很久,楊玉環的笑聲才終於停頓,他的目光卻已經落在了王流的身上,他又微笑著抱起這孩子,道:“寶貝,想不想跟你的這位姐姐去這河中玩耍啊?”
王流搖了搖頭,嘴裏卻含糊不清地說道:“想!我要跟姐姐去玩。”
楊玉環立刻道:“好!那你現在就去,好不好?”
王流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鼻涕眼淚,點了點頭,道:“好!”
楊玉環立刻又是放聲大笑。
石蘿依一聽到這話,她的瞳孔立刻收縮,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忽然掙脫了那兩個壯漢鐵鉗般的手,跑過來從楊玉環的手裏一把奪過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
這個時候,石蘿依忽然變得十分冷靜,她連身體都已經不再發抖。
因為她到現在已經完全見識了楊玉環的手段,也已經明白楊玉環想要什麼,也知道對於楊玉環來說,什麼事他都能做得出來。
石蘿依不再哭泣,因為她也已經發現,對這樣一個男人哭泣,實在是玷汙了自己那晶瑩如玉的眼淚。
杜麗英在的時候,她總是在等著杜麗英做決定。
但是現在,已到了她自己做決定的時候。
石蘿依緊緊抱著孩子,就站在楊玉環的身前,她以一種十分冷靜平和的聲音說道:“隻要你放過我的孩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但你若想害死我的孩子,我可以保證,你什麼都休想得到。”
楊玉環隻是楞了一下,立刻就縱聲大笑。
這種笑,是征服他人後睥睨一切的驕傲。
楊玉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無論一個人有多麼柔弱,但是若想殺死自己,卻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所以他立刻就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留著這個孩子。
隻要這個孩子還在,用這個孩子來要挾,石蘿依這個大美人,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於是,王流就這樣得以暫時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