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然像是沒有聽見,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提了起來,而後像扔死狗一般將她扔在那老樹下。而後他又跑上了山崗,找到之前他們脫下的衣服,他先把他自己的衣服穿起來,從衣服的口袋裏翻出一把蝴蝶刀,又將那女人的衣服和褲子都撿起來,這才又跑到那棵老樹下。
那女人盯著他,她嘴巴動了動,她似本想多說幾句更加難聽的話,可惜她傷得太重,何況現在張浩然已平靜下來,所以她也明白,即便她還能說話,也根本無法將張浩然徹底激怒,給她個痛快。
所以她現在開始閉嘴。她似乎已經做好了打算,無論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她連哼都不能哼一聲。
我突然感覺事情並沒有像我表麵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看到張浩然已跑回那棵老樹下,我不禁覺得有一絲不解。這張浩然不說人品如何,單論其性格,那是睚眥必報的角色。他在盛怒之下,本可以給對方一個痛快,但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忍耐下來。
他雖然舔了一個女人的腳趾頭,這的確有些傷害了他的尊嚴,但前提是她舔的是一個女人的腳趾頭,並不是一個男人的腳趾頭,並且之前他們兩人似乎還相處得不錯。他沒有必要強忍怒氣後,再大費周章的去折磨一個瀕死的女人。畢竟這個女人為此已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即便他此刻轉身離開,她存活下來的幾率也非常渺茫。
除非這兩人之間本就有很深的仇恨,一刀殺了對方都算是覺得太便宜了些。
隻有這樣的推斷才符合邏輯,才能解釋為什麼這個女人本有機會解決張浩然的性命,而張浩然也本可以一刀解決這個女人,可是他們都沒有這麼做。
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打打殺殺的江湖事,對我來說,就像是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愛情故事一般,千篇一律,偏偏如裹腳布,又長又臭,沒完沒了。
所以接下來張浩然究竟要如何折磨別人,我已經完全沒有興趣。
我倒是對我自己產生了好奇。
我的魂魄明明已經脫離了肉殼,踏上了去地獄的路途,我遊走在黑夜裏,一走就是六七十裏,而後我果然看到了地獄口,聽見那“另一個世界”裏傳來的淒厲鬼吼。
我現在隻不過是一條孤魂而已,可我也知道孤魂對於“今生”來說,是虛無的,是看不見的,不但人無法看見,連老虎和狼這樣感官敏銳的動物都看不見,因為我曾從它們麵前走過。
當剛才在張浩然後腦殼敲了一記,如敲在一個木魚上一樣,觸感真實,絕不像是“化虛之人”那樣虛無,我不禁有些疑惑。
這是我從未涉及過的領域,這種感覺陌生無比。
“難道……”我心裏隱隱有些覺悟。
“桀桀桀!”正在這時,突然一個刺耳之極的笑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這笑聲我隻聽到過一次,那就是在最初遇見幽冥護衛的時候。
笑聲忽左忽右,極難撲捉。我冷笑一聲,朝十點鍾方向隔空發出一拳。
自從我“死”後,這具魂魄身的眼力早已非過去可比,而耳力自然也隨之進步。
空氣中一絲輕微的波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我一拳隔空發出,拳勁如鯊魚捕食一般,帶著巨大的漣漪波動,在空氣中炸開。
空氣如水波般劇烈的扭曲起來,那人現出身形,和幽冥護衛一樣,隻能看到一件黑衣,看不到四肢和五官。他“桀桀”笑了一聲,速度比幽冥護衛卻詭異十倍,像是瞬移一般,我疾步追趕,竟隻能眼睜睜的瞧著他消失在空氣中,隻留下一道聲音傳來:“大山裏總算還是來了個像樣點的人物,不過這還不夠看,要想活命,奉勸閣下一句,還是莫要來趟渾水的好。”
我冷聲說道:“你若有那本事,何不止步與我一較高下!”
那聲音道:“我並非怕你,隻因你我雖初次見麵,實乃同道中人也。”
我大聲說道:“人鬼殊途,正邪不兩立!”
那聲音又“桀桀”笑道:“好冠冕堂皇的說辭,你自認為正道中人,為何卻去破壞小輩的好事?”
我心底一沉,我說:“如此說來,你與那合歡門倒是淵源頗深了?”
那聲音道:“閣下不必妄言試探,我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看閣下對我敵意頗深,但我依舊好言相勸,一有時機就此遠遁,莫要多管閑事,否則殺身之禍不遠矣!告辭!”
五十米開外的空氣有著一絲波動,依舊隻現身一件黑衣,他不再隱形,大搖大擺的退去。
我並未追趕,這人的輕功遁術不在我之下,且詭異莫測,是我生平僅見。
我低頭沉思。剛才我隻不過是稍微有些覺悟,但經過適才與人匆匆交手,我更確定了我的想法。
什麼天國,什麼地獄,什麼魂魄之身,似乎都開始站不住腳。因為我現在這個狀態,並非所有人都不能瞧見,別人瞧不見,隻能說對方的修為尚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