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道:“道友之劍術世屬罕見,吾觀那妖物尚不能傷你,為何淪落至此?”
虯髯客道:“此乃天數也。”
“神仙”道:“願聞道友高見!”
虯髯客道:“我本就壽命無多,此生之心願,惟覓得一弟子,傳我之衣缽。”
“神仙“道:“可曾覓得?”
虯髯客道:“我以畢生功力,貫通其奇經八脈,以我之本命精血,為其去垢築基,不出十年,此子必有所成。”
“神仙”道:“道友不但已覓得得意門生,又不惜耗損本命元氣,為其築道果,貧道雖未得見此子,但想必將來其必也是人中之龍,你即便隕落,也可瞑目。”
虯髯客卻搖頭,道:“我有大憾!”
“神仙”道:“道友莫非是在為那龍妖煩惱?”
虯髯客道:“不錯,此妖本領算不上強絕,但精通奇門遁甲等變幻之法,如今我那孽徒,已成為其砧板之魚肉。”
“神仙”頜首歎道:“原來如此。”
虯髯客道:“我已無力再戰,幸遇道長在此,今我以寶典相贈,願道長莫要推辭。”說罷,他長袖一揮,手中已多了一本獸皮書簿,此書不厚,看上去不過才十幾頁,且極為普通,此物若不是從虯髯客這樣的人物親手拿出,任誰也想不到所謂的寶典,竟然隻不過是十幾頁獸皮紙。
“神仙”卻是長眉一皺,道:“道友這是何意?除魔衛道,本是我輩分內之事,如力所能及,當不負所托!”
虯髯客道:“道長誤會了我意,此書雖然珍貴,但以道長的修為和眼界,當也不能算是何必須之物。但我那孽徒,天賦異稟,桀驁難馴,倘若無長者管教,不出五年,江湖上必有腥風血雨一場。”
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很多話都不必點明。虯髯客雖然說的委婉,但“神仙”卻是心中一凝。
虯髯客本來話已至此,想來對方應該會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卻還是繼續說道:“道長將那龍妖鎮殺,救出我那孽徒後,自然明白我之所言,還請道長莫嫌煩勞,倘若孽徒頑固,可壓製其百年。”
“神仙”吃了一驚,道:“道友何出此言?”在他看來,這實在是有些可笑,雖不能說世上沒有師父忌諱徒弟這回事,且或許大有人在,但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對自己的徒弟忌諱,提出壓製其百年的要求,可以說還是他平生僅見。
他開口閉口稱其弟子為孽徒,言語中對這位“孽徒”有些忌諱,既然如此,他為何又不讓其自生自滅?為何還要在臨終前將其托付給別人?這豈非是自相矛盾麼?
虯髯客歎了口氣,久久不語。而在這個過程裏,“神仙”發現,對方所有外泄的氣息開始紊亂,很快,所有紊亂的氣息,全部消散,仿佛是回歸給了大自然。
這是即將坐化的跡象,因為此時此刻,眼前的虯髯客已成為了一個普通人,他的容貌變形,肌肉和皮膚開始大幅度縮水,時間不長,他成為了一個瘦骨嶙峋白發蒼蒼的耄耋老者。
虯髯客最後依舊是長歎一口,徐徐說道:“貪狼降世,命犯孤煞,三世輪回,重修人道。殺之不忍,棄之可惜,惟有明燈照我心,常拭鏡花水月台,或可結菩提道果,重塑神話不朽身。”
道音嫋嫋,梵唱聲聲。“神仙”一時竟如癡如醉,雙目瞌閉間,似如兩盞明燈,似有萬裏星辰。
半晌後,“神仙”回過神來,隻見虯髯客已消失無蹤,隻留下一堆粉塵,一陣涼風席來,粉塵隨風飛散,最後連粉塵也已不見,那裏隻剩下一本書簿。
“神仙”曲指歎道:“無量天尊!”在原地竟鞠了一躬,而後手掌一揮,那書簿已入他手。
書簿之上著有四個古老文字:“無上寶典!”
“神仙”神色肅穆道:“竟是無上?”
“吾自號為上天,其人卻名無上,道友之雄心壯誌隻怕還在吾之上,可惜,如此人物,當世又還剩下幾尊?如此高手,到頭來竟也不過化為一杯黃土,何其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