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待說話,園門處卻傳來了碧真的聲音:“娘娘……娘娘。”繪煙的思緒被這聲音拉了回來,她一怔,隻見碧真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喘著氣,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不住的撫著胸口。

“碧真,怎麼了?”繪煙心裏奇怪。

“娘娘……,皇……皇上……往翠煙園來了。”碧真仍喘著氣,指著門外說,“快……快到了……園外了。”

皇上?他會進來嗎?多少年了,她知道他常來,常在竹林中聽她彈琵琶,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進來過。他今天會進來嗎?也許會,但是……但是卻不再是因為她。繪煙側眼看了看絳衣,她已嚇得六神無主,凋了臉上的顏色,一麵蒼白,“怎麼辦?他怎麼會來?”絳衣嘴裏低嚷著,有些著急。如果他來看見她在這兒,那她豈不是罪犯欺君嗎?

聖駕已到園外,已有人報道:“皇上駕到。”

絳衣被那聲音一震,哪兒還能多想,“呼”的一聲竟鑽到了桌子底下。天啦,她到底在做什麼?這兒哪像個大家閨秀,半點規矩也忘得一幹二淨了,管他的反正也沒人拿她當大家閨秀。一陣腳步聲傳進園裏,繪煙慌忙地迎到園門邊,跪下道:“臣妾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燁澤也不低眼,冷冷地“嗯”了一聲。他不願低眼,還是不敢看她。沒見她一臉的落寞,卻見到這一園的寂涼,翠煙園什麼時候散盡了它的生氣,消盡了它的芳華。人亭冷落,物是人非,喧囂逝去怎賴得,塗留滿庭哀。也許自他走後,這裏便變成了這個樣子。後宮中人情總淡薄,沒幾人願侍奉一個失寵的主子。他當日賜翠煙園於她,便是希望這兒能如園外竹林,早綠不衰,而今卻……。他在她臉上掃過一眼,沒能看清,卻又不願再看,隻背著她說:“起來回話吧?”

絳衣藏在桌下,聽繪煙叩叫萬歲,便知燁澤已經進了園,心裏卻暗罵,什麼萬歲?真活萬歲那豈不是成老妖怪了嗎?想到不由得淺笑了一聲,她才不管這想法是不是大逆不道呢。心裏隻掂著外麵的人怎麼還不走呢?她縮在桌下有點熱,桌布一直垂到地上,把桌下罩得密不透風,久了連呼吸也不暢快了,頭也有點昏昏沉沉的。

這時隻聽外麵的有人說道:“她人呢?朕知道她在這兒?”

是他的聲音,也隻有他才這樣冷冰冰地說話。那聲音似乎又凍得她一陣涼,她打了個涼顫。

繪煙果然猜得沒錯,他真是來找她的,心底有些酸又有些甜。口中卻如若不知的問:“皇上找誰?”

燁澤從嘴中狠狠擠出三個字:“酈,絳,衣。”

絳衣一怔,他來找自己?為什麼要找她?

“回皇上,絳衣今天沒有來過。”繪煙微微抬起頭想迎上燁澤的眼睛,但那雙眼睛卻驟然躲了過去。他為什麼不看她,不看看她那雙已經蒙了層紗的眼睛。

“惠妃,說起慌來,還是這麼鎮定自若,幾年來沒變的可能隻有這個了吧!”燁澤語氣中滿含著嘲諷之意。

惠妃?絳衣聽燁澤說出這兩字才知道原來繪煙是惠妃娘娘,但堂堂皇妃又為什麼深居簡出,如同一個世外之人?沒等她找到答案,便又聽燁澤問道:“真的沒在這兒?”

“沒有。”繪煙顫聲答。

絳衣頭腦中有些嗡嗡作響,這才意識到自已似乎是在發燒。她想閉上眼,想在這兒睡一會,哪怕一小會兒。正要閉眼,忽然“轟”的一聲,隨著那聲響,眼前一陣強光射入,她忙用手遮住射進眼的陽光。耳邊又響起一陣“乒乓”聲,原本放在桌上的茶具全都摔碎在地上。是有人掀起了那桌布,絳衣沒有抬頭看,因為她心裏很清楚是誰,因為她的頭很痛。她幾乎失去了從桌下站起來的力氣。但這時卻有一隻手一把拉住了她的小臂,那手如鉗子一樣扣住她,任她每一次掙紮都痛到心窩。這一痛讓她多了一分清醒,她怒視他。燁澤不管她的目光,將她一拉,人便從桌子下扯了出來,“你可別告訴朕,她不叫酈絳衣。”

繪煙倚在桌邊沒有話語,隻是緊緊的咬著唇,片刻才說:“皇上你鬆鬆手吧,她不是畫雲,她不是。”

燁澤一怔,心裏如被人揪了一把,他低頭看看手中的絳衣,她臉上一陣飛紅,不由得鬆了鬆手指。是,她不是畫雲,她不是一個影子,她和她一點也不像。那他為什麼要把她當成她,他一陣慌亂,正要放開手,隻覺絳衣身子一軟,那眼中最後一點怒光在眼瞼間消失。

“絳衣?絳衣?”燁澤抱住她的肩,將她擁在懷裏。她不會有事的她隻是暈過去了而已。她不會像畫雲那樣,悄悄的死在他懷裏。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有史畫雲,他再也不會把她當作史畫雲。他是該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