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魏央的聲音,疲憊卻又堅毅,他經曆了什麼,絳衣想不到。

“魏公子,是我。”絳衣悲楚,他為她絳衣而入獄,為無衣而入獄,為清揚而入獄,還連累了琴悅,她能幫他嗎?還有琴悅?魏央辨出了她的聲音,一怵抬起頭來,那張臉上竟滿布瘡痍,卻浮起一絲笑意。“絳衣?你怎麼來了?”他頓了頓,皺眉又道,“是她讓你來的嗎?”

絳衣歎了口氣,無奈地點頭,暗暗歎了口氣。“她還好嗎?什麼時候……”魏央又問。

什麼時候?他想問琴悅什麼時候出嫁嗎?但沒有還是沒有說出口?是無奈,在這暗牢中他能改變什麼?為她守候,還是應該為她默默祝福?

“下月十五。”絳衣答道,魏央支撐著身體靠到欄邊,隻聽絳衣又問,“魏公子早就知道小伶子的身份?”

魏央一怵,不語,絳衣是在責怪他嗎?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以為隻要他不說,隻要他不想,小伶子便永遠是小伶子,但是……絳衣不禁歎了口氣,她知道答案,她見過魏央那眼神中對琴悅的深情,他知道但卻選擇了逃避,逃避琴悅的身份,甚至逃避他內心的情感。如果他能早些坦誠,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琴悅還好嗎?他不敢問,她會好嗎?魏央低下頭,有些不也看絳衣質問的眼光。“也許隻有我死她才能得到解脫。”他淡淡地喃著。

絳衣一怵,這兩個人如此相似,他們會為愛去死,但是卻不敢為愛而勇,這樣的犧牲讓人欣賞卻又讓人生氣。

“不會,即使魏央死了,小伶子也不會得到解脫。”絳衣堅決地答道,他的死對琴悅來說不是解脫而是禁錮。難道他忍心嗎?不等魏央接話,絳衣又接著說,“難道魏央忍心讓小伶子遠嫁嗎?小伶子為你而葬歌,難道你就還要像以前一樣逃避嗎?”

“葬歌?”魏央心裏一緊,他知道什麼是葬歌,小伶子曾說過,她的歌聲因他而存在,沒有他魏央,她便不再唱歌。他卻又怎麼忍心呢?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換取她的自由。但是他能換嗎?他有資格嗎?那可是太後的懿旨,就像絳衣所說的,即使他死小伶子也不會得到解脫。魏央皺起眉頭,“難道還有什麼辦法嗎?”一臉淒楚難掩。

絳衣不由得歎了口氣,辦法?也許唯一的辦法就是……“如果新娘子死了,那就不必再遠嫁了。”絳衣緩緩地道。

魏央聽了不禁一愣,這是什麼辦法?“不可以。”這一聲如此堅決,如此果敢,含著的是對琴悅的所有回憶,所有的關懷。

絳衣卻抬頭對他淡淡一笑,雖仍舊淒然,但卻多了一分堅定,“魏公子可聽說過‘聚魂凝香’?”

“‘聚魂凝香’?”魏央大感疑惑。

絳衣向木欄又靠了一步,湊近魏央的耳邊輕聲低語。魏央原本苦楚的雙眉漸漸展開,竟露出淺淺的笑意但卻又夾著些擔憂。絳衣說完,從袖中拿出一個耳墜,遞到魏央手中,“公子,到了那裏,隻需以這耳墜為信物。”

魏央接過她手中的耳墜,那耳墜小巧精致,銀絲上吊著一個紫色的晶石,晶石中暗閃著紫光,如同蘊藏著另一個世界。

絳衣定定地看著魏央手中的耳墜,似有不舍,片刻才輕聲道:“如果有人問起我,就說我一切都好。”那臉上掠過的一絲愁思漸消,她定了定神不再去想,接著說,“不出五日皇上便會放你出去,你出去之後便馬上動身,來回正好趕得上小伶子的送親隊伍。”

絳衣湊到魏央耳旁細細地將她的計劃說了一遍,魏央點了點頭,一邊收起絳衣給他的紫墜一邊向她望去,絳衣懂他的琴,他又何嚐不懂她的情呢?她和他一樣在他的琴音中感到了憂傷,那是他們內心共同的情愫。

絳衣和無衣的命運又何嚐不是波折重重呢?相愛卻不能相守,她為別人擔心,為別人出謀化策,可她自己呢?“絳衣,跟我們一起走吧,你不是很想出宮嗎?”

絳衣驀然一怔,走?出宮?她可以嗎?琴悅可以以遠嫁為名,但是她呢?魏央也許想說,讓她作琴悅的隨嫁丫頭,但是他會放手嗎?他不是說過他決不會放她走嗎?她走不出這皇宮,一步也不行。

她與琴悅不同,琴悅有魏央相伴,天涯海角,相依相偕。而自己呢?無衣嗎?但無衣不是樂師而是王爺,他會為她放棄王位背判君、父嗎?他會陪她天涯海角,牧馬放羊嗎?她不知道,也不敢以此為賭注,她輸不起。她不會跟他們一起走,這皇宮中雖然可怕,但是卻有她想守護的人,為了青羅、繪煙還有那個未解開的密。

“絳衣,那清揚古琴,我已差人送還給楚王了。”魏央黯然,見絳衣久久不答,知她已做出了決定,是留是走,不因別人而左右,他隻能默默地為這分隔的兩人祝福。絳衣淺淺一笑,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