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絳衣頓時一愣,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朝燁澤望去,她可以出這道軒安門嗎?出這座皇宮?燁澤微攏的額間透出了一絲不安,雙眼中對絳衣的不舍竟然讓他的眼多了一分溫和。絳衣看著那雙眼,沒有避開,她在等待他的回答,琴悅也在等著他的回答,那麼靜,仿佛整個皇城也在等著他的回答。
半晌,燁澤終於開了口,卻對身邊的周關立道:“周關立,你也送公主到城門,照顧好絳衣姑娘,讓她安全回宮,否則你也別回來了。”話剛落下,絳衣頓時鬆了一口氣,但那顆心又如同要蹦了出來,不覺間,那陣欣喜已經顯在了臉上,婉然一笑,奐若枝頭芍藥。
燁澤微微沉下臉,她高興的到底是出這宮牆,還是掙脫他的束縛。此時,卻見絳衣已經被琴悅邀上了車,一時間隻得歎了口氣。
車駕再次滾動,喜樂相伴。軒安門,一道通住自由的門,她酈絳衣如今竟能走出去,這門道似乎被拉得特別長,雄偉壯麗,讓人肅穆,它是一個王朝的象征,滿目的豪華繁富,宮室光明,但是誰又知道它關上的是一宮的孤寂。
出了軒安門便是京城,琴悅坐在車中悄然地看著那漸漸遠離的宮牆,原來它這般的宏偉,她從不曾細真切地看過它的麵目。慢一點再慢一點,讓她將它看得更清,記得更深。抬頭向那宮牆上望去,竟是一張熟悉的臉,琴悅一怔,口裏輕輕喃著:“皇帝哥哥……”
她不曾哭,隻在眼中噙著淚,在口中哽咽著。絳衣回過頭去,見燁澤仍在牆頭,以目相送,他也一定很難過,不由得神傷,那皇宮之內對於她酈絳衣來說也許是一隻牢籠,但是對於琴悅來說,卻是什麼,絳衣不敢去猜測,但在琴悅的眼神中看到的卻是無限的依戀。
皇宮宮牆再高,也終被車輾拋在身後。鳳車漸漸使入京城的街道,琴悅終於回過頭來,街道上喧鬧聲漸起,絳衣輕輕掀開一角車簾,隻見街道旁的百姓正夾道相送,車駕過處,百姓紛紛下跪,一時間呼聲相連:“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琴悅一怔,順燁澤出宮時常有這樣的場麵,是愛戴是崇敬,而如今這樣的厚愛卻隻是給她的。琴悅淡淡一笑,他們不該給她下跪,她不能給她們承諾任何,掙紮過,彷徨過,但是她隻是想得到自己的幸福,自私也好,淺薄也罷,她已經作出了選擇。
絳衣側過頭,看著琴悅那微微閃動的雙睫,淺淺對她一笑,她不能幫琴悅做任何決定,她能做的隻能是對她的支持。絳衣伸過手,捏了捏琴悅的手。琴悅回過眼,不願去看那街上的場景。
又一段路,百姓漸少,耳邊靜了許多,琴悅緊握的雙手也鬆了些許。那一身的厚重嫁衣讓她感到不適,被包裹的身體,仿佛沒有一絲氣息對透得進去,鳳冠下那一張嫣紅的小臉,不是因為胭脂,而是因為那炎夏的熱氣。
“公主,把鳳冠拿下來吧。”絳衣不忍見她那麼辛苦地支撐著那沉重的冠戴,那是她的負擔,一國的負擔。
琴悅一愣,卻馬上為之一笑,伸手向頭上尋去,絳衣靠過去,將那沉重的“負擔”卸了下來,一頭的青絲垂下,美如流瀑,絳衣的手指在那發間滑過,這一頭黑發日後會是誰為它而盤。
琴悅鬆了口氣,望了眼放在一旁的鳳冠,女子都以它為美,但是卻不知真正的意義在於它是為誰而戴。不由得輕笑,若是魏央,那即使是麻衣也是嫁衣。
正出神,突然車外響起了一個宮女的聲音:“公主,楚王殿下在城門外候罵呢,是來為公主送嫁的。”
琴悅一愣,臉上不由得浮現起一抹笑意。楚王,她的另一個哥哥,他住在宮外,卻一如親生兄妹一般的親近。
她轉過頭,對絳衣道:“絳衣姐姐,無衣哥哥也來為小伶子送嫁了。”
那話音落了,但卻見絳衣一臉驚愕,那愣直的雙目,有一絲沒落的憂思,又有些許翹盼的歆然。“姐姐,姐姐。”她又叫了幾聲,絳衣驀然回過神來,那眼中竟有爍爍然的淚光,但一瞬間仿佛又沒了影,是錯覺嗎?
絳衣回過頭,對琴悅一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車越向前輾行,絳衣的心提得越高,本該高興的,但是為什麼卻反而有些怕呢?車忽地頓下來,那雙緊扯著紗簾的手不覺一顫,心也跟著一抖。
回眼向窗外望去,晨光下,紗簾外的景致若隱若現,透著些許日光,勾勒出一個人影,看不清長相,看不清衣著,但是卻熟悉得什麼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