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醫深吸了口氣,微微一顫,不知如何回答,回頭望了田妃一眼,隻見田妃輕點了下頭,他似乎已領會到她的意思,便開口道:“公公不用擔心,隻需開兩幅藥一幅外敷一幅內服,數日以後,皇上的傷一定會痊愈。”
周關立一聽,稍稍放了心,便仍然謹慎地又確定了一次,“隻需這樣便可?”張禦醫心裏微蹙,愣了半晌,才點頭道,“對,這樣便可。”
周關立頓時鬆了口氣,口中卻嗔道:“哼,那郎玉金還說要挖去皇上手臂上的腐肉,如此邪醫咒術,隻有他宴南國才想得出來。”
挖去腐肉?張禦醫頓時一怔,乘著周關立轉身迅速地擦了擦額上的汗,轉頭癟了癟嘴,似露出笑意,卻難看得讓人發笑。“張禦醫,是不是要先開張藥方,奴才好去替皇上抓藥。”
張禦醫如夢初醒般地連聲相應,走到桌邊,取出紙筆,微顫著手在紙上畫了一番,交到周關立手上,囑道:“這是內服的方子,三碗水煎作一碗,一定要讓人小心看著火,而這外敷的藥也一定要讓人撚成漿,微臣先幫皇上清理下傷口上的血漬。”
周關立點頭,許是著急主子的病情,拿了藥方便向田妃道:“請娘娘先照顧皇上,奴才親自去給皇上取藥,片刻便回來。”
田妃似有擔心,望了眼仍然未醒的燁澤,回頭道:“總管說哪兒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
周關立也不再多說轉身已走出室門。見周關立離去,田妃驀然回過頭,忙問張禦醫道:“皇上的病究竟怎麼樣了?你快說?”
張禦醫聽她一問頓時跪倒,那掩飾已久的驚惶之色頓時顯現出來,“娘娘,恕微臣無能為力呀,皇上的傷,也許……也許隻有郎玉金才……才有辦法治。”
田妃一怵,郎玉金是醫中怪才,進宮前素有醫鬼之稱,醫術卻也異常高明,而眼前這張禦醫卻……田妃一時說不出話來,燁澤那緊閉的雙唇讓她心痛,多耽擱一刻,他便離死進一步。
愣了半晌,已顧不得半點猶豫,她朝張禦醫低聲嚷道:“那你就用郎玉金的辦法,替皇上治病。”
那張禦醫一聽,驟然嚇得坐倒在地,雙手不停地擺著,“不行,不行,娘娘,這……這可萬萬使不得……”
田妃哪兒還由得他願與不願,她已經沒有後路可退,她怎舍得看燁澤受這樣的苦,但是她隻有搏一搏,為燁澤也為自己。田妃走到張禦醫身邊,將她一揪起,拽著他走到床邊,“你和郎玉金共事多年,他的本事你一點都沒學到嗎?我可告訴你,今天你敢也得做,不敢也要做。皇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還有你的家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自己看著辦。”
田妃的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他還敢不動手嗎?橫豎都是個死,他將心一橫,從醫箱中取出一把小刀,點了支燭,深深地吸了口氣,止住不停顫抖的手,將匕首在燭火上烘烤了一番,慢慢向燁澤的傷口靠去。
田妃咬著唇,隻見那刀光一晃,便已切入了那傷口之中。“皇上……有我陪著你,您會沒事兒的,老天爺也會保佑你。”她暗禱著,牙不由得一緊,唇邊一陣腥甜,她一痛慢鬆開牙。
燁澤緊閉的雙眼無論那刀怎麼落下,他卻依然未醒,不知該擔心還是該放心,也許他不會感覺得絲毫的疼痛,但是他會永遠這樣嗎?
田妃眼竟有些酸,心也跟著一陣酸痛,她的情感從未表露過,如今卻隻要傾瀉。淚正向外湧,這時那張禦醫手中的匕首突然一抽,那一瞬間,傷口處的血頓時濺了出來,竟噴在了她臉上。
亦如那一晚一樣,那濺在她臉上的血,含著她的罪惡,那一晚那位田小姐的血,還有那個沾著血的玉佛。田妃驀然向後一退,嚇得沒了心痛,沒了淚水。她迅速地抬手拭去血汙,別過臉,不敢再看。
張禦醫的手腳雖不太利索,每一刀下去,他心裏也跟著一顫,那可關係到他家人的命運,慎重再慎重。沒多久那傷口上的腐肉盡數清去,露出一片血紅,這才鬆了口氣,轉頭對背對他而站的田妃道:“娘娘,微臣已經盡力而為了,能不能……就隻有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