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方邑,是朔元南方的一個小城,不過是個百室之邑,卻竟熱鬧非凡,有些詫異,不隻是絳衣,連南霖諼也閃過一絲驚異之情。

兩人決定在一個小酒館落了腳,小酒館有些簡陋,這也沒辦法,稍大一點的客棧都已經住滿了人。

南霖諼將目光在堂中掃了一圈,確定無事才走進,而絳衣早已累得站不起身了,也不管是不是有異,走進堂中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地方倒是幹淨,就是人太多,有些鬧,絳衣要了兩道小菜,等了半天老板才送了上來,不停的道著歉,“小店小本經營,人手不夠,無奈這十多天,天天都這麼多人,有些忙不過來了,兩位爺見諒。”說著便又要去忙,南霖諼忙問:“平日也不見有這麼多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南敏城最近大設關卡,想進的人進不去,想出的人出不來。我們這雖是小邑,但離南敏城最近,所以人就多了。”老板邊說邊歎著氣,遠遠傳來幾句報怨,“不知是不是要打仗了,人心惶惶,苦了我們這些老百姓。”

絳衣聽著也不禁跟著歎了口氣,抬眼望著眼前這三軍統率,蹙了蹙眉道:“人心惶惶,苦了百姓。”

南霖諼眼中有一絲情緒暗閃,卻沒待絳衣捕捉到,又一瞬而逝,笑意又回到唇邊。絳衣夾了些菜低頭吃了起來,有時偷偷抬頭望上他一眼,依然是一幅漠然的表情,不禁搖頭,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時,酒館另一邊響起了一陣喝彩聲,絳衣抬頭望去,隻一個身著黃衣的少女站在幾張桌子中間,笑臉盈盈對著眾人深深鞠了躬,身邊的一個老翁正向兜著袍子走到桌前,桌前的客人都擲了些銅錢在袍子上。

唯有個獨占著一張桌子的男子卻絲毫不動,雙眼死死地盯著那站在桌子中的少女,那老翁在他麵前站了一會,見他不給便也做罷,卻不料那人見老翁走開竟大發脾氣,站起來就將那老翁的袍子一掀,一袍的銅錢紛紛落地。

許是喝了些酒,那男子說話有些不清,“公……公子……我給不起……錢嗎?你站一會兒……就……就走,我告訴你……我有的是錢,不過……不過可不能白……白給。”

男子一邊說一邊跌跌撞撞地走向那少女,伸手便向她臉上摸去,少女嚇得退了一步,躲過,那老翁見狀忙轉過身來擋在少女麵前道:“這位公子,各位客觀,小女今日累了明日再給各位客觀表演。”

說著正想拽著少女離開,哪知那男子竟不饒人,拉著那少女便要她陪酒,豈知那坐在桌邊的眾人,卻都是看熱鬧之人,或有幾個低頭不忍再看,卻沒一個出來製止,眼看那老翁苦苦相求,眼看那少女就要落入男子的手掌。

絳衣頓時拍案而起,眾人一愣,都回過頭來,這時那酒館的老板卻慌忙地走了過來,擋在絳衣的身前,低聲道:“小兄弟,你就別多事了,他是南敏城縣令的兒子,是出了名的霸王,就連縣令大人都沒法管得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絳衣一聽,更是憤憤不平,看來這南敏城的縣令也是當地的土皇帝。這皇上南巡才回去多久,就這樣的無視王法,清天白日竟然調戲民女。

絳衣一手拋開老板,一麵嚷道:“既然縣令大人沒辦法管他,那我就幫他管管這兒子。”說話間已經走到那男子麵前,伸手便將那少女一把拉到身後。

那男子一怔,上下望了她一眼,“就憑你也想管我。”說著便伸手向絳衣的肩頭抓來,絳衣心裏暗暗叫糟,看來這個人會武功,而自己……心裏正慌,忽然隻覺自己的手臂被什麼東西一撞,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那緊握著的拳頭正好擊中男子的胸口。

男子頓時捂住了胸口彎下腰去,指著絳衣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老半天,仿佛緩過了氣來,許是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撂下了一句狠話,便跑出酒館。

絳衣白了那背影一眼,轉頭見南霖諼也正對自己一笑,心裏立即知道,自己剛才那一招是如何得來了。少女與那老翁得救,忙跪下道謝,絳衣忙拉起兩人,見她少女低頭含笑,朱唇輕啟,“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叫倩兒,請問公子貴姓,小女子如明白於心。”

絳衣一愣,開口便道:“免貴姓……齊。”話一出口,連自己也大吃一驚。

那少女盈盈一笑,“齊,那可是國姓。”絳衣臉一熱,慌忙搖頭,“不是齊,是戚,親戚的戚。”

少女點頭,絳衣緩鬆了口氣,剛才那個“齊”字竟讓她一頭冷汗,是脫口而出,還是思量再三,連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酒館的客房甚是簡陋,房與房之間隻用木板相隔開,隔壁住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一晚上都吵吵鬧鬧的,攪得絳衣無法入睡。

兩日,南霖諼說兩日後便要進南敏城了,心裏有些擔心,並非全為了她自己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她還惦記著南霖諼身上的那個包袱。

那日離開京城那日,南霖諼邀她一起南行時,她便惦記上了,若非為此,也許她不會離開朔元,那是她的國,也是他的國,她舍他而去,卻也想離他近一些。而那地圖關係到朔元的安危,她要替他守住,就當她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