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眾人之前,蕭璃又不好大張旗鼓的問,隻得放在心裏,又開始聽下一位的彙報。
如此過了一個半時辰,諸位大人將各自負責的都一一彙報,之後蕭璃和路南屏又進行了補充,有的人又再提出些疑問,大家你來我往討論得熱火朝天。
直到午飯時分,所有人的問題才都一一解決,包括井田劃分土地的細則、人丁造冊、房屋分配、納稅方案、堤壩修複加固、河道改製、新種子的收集和播種、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幾乎無一不包,不一不含。
“好了,既然大家都再沒有什麼不解的地方,那麼,我今日要宣布一件事。”蕭璃右手一揮,嗡嗡的大廳頓時恢複了安寧。
蕭璃看了一眼路南屏,見路南屏點了點頭,遂說道:“本官與路姑娘奉旨整治江南水患,如今事畢,本官也當和路姑娘複命了。”
蕭璃一語出,眾人頓時一愣,大廳裏鴉雀無聲,大家仿佛一時間都沒有聽懂蕭璃這話的意思,其實他們的心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段時間的同甘共苦,同吃同住同睡,讓他們都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欽差大人會一直和大家在一起,會一直成為大家的支柱。
直到此時蕭璃道破,他們才驀然反應過來,蕭璃是奉皇命而來的欽差大人,他此番不過是帶天巡視,治理江南水患,如何會與自己長久在一起?
緊接著,一些官員想起今日這會的內容,到有些掃尾交代的意味了。
眾人頓時戚戚然低頭不語,有的已經抬起袖子默默擦去眼淚。
“大家這是做什麼?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何況,本官此番下江南是治理水患,如今水患已治好,大家該高興才是,何故都期期艾艾,哪裏還有男子漢的風範?哪裏還有你們平日風風火火的模樣,倒像個女子了。”蕭璃嘴巴上那麼說著,心底卻也有了幾分淒然。
人非草木,誰能無情?這江南一番整治,蕭璃付出的心血最多,他又如何舍得就此離開?
蕭璃一番話說完,大家卻都放聲哭了起來,陸常勝抹著眼淚跪倒在地,“欽差大人何日啟程?下官一定跪送欽差大人和路姑娘。”
“陸大人快請起,本官與南屏商量,明日便啟程,至於你,你若要跪送,那便不必來了。”
蕭璃佯裝惱怒,對眾人道:“要是歡送,本官歡迎,若還是如今日這般期期艾艾,又要什麼跪送,那便不必來了,憑白亂本官心神!”
“臣等遵旨。”
“另外,不必和百姓們說了,也免得勞頓了他們。”
“臣等領命。”
然而,還未等蕭璃這邊的會議散去,蕭璃和路南屏第二日即將離開的消息便如插了翅膀一般立刻傳遍了整個災區。
首先,是小護士,她見今日蕭璃麵色有些不對,就蹲在了大廳聽牆角,這姑娘雖然不能識文斷字,可直覺卻是很靈敏,聽著蕭璃那像交代後事一樣的會議,就覺出了幾分不對勁,遂耐著性子一直蹲到了蕭璃說第二日要走的時候,這才一溜煙的跑了。
小護士甫一出驛館門,逮著一個人便說,“欽差大人和路南屏姑娘明日要回京了。”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家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心潮起伏,又經曆了難舍和接受現實的艱難過程後,都開始回家翻箱倒櫃,將認為是自家最好的東西都找了出來,準備第二日獻給欽差大人和路南屏姑娘,讓他們帶著路上吃用。
一時間,工地裏沒人了,田地裏沒人了,建房的沒人了,修路的沒人了。
路南屏看著這空空如也的城,歎了口氣道:“幸而你沒告訴他們我們明日幾時出發,否則明日我們能否出城都還是個難題。”
蕭璃眉頭一皺,說道:“要不,我們今夜就趁夜溜吧。”
路南屏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
月色濃稠,因是月底,弦月異常的美麗。
驛館附近早已沒了聲息,驛館內一個房間忽然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不一會兒,一隻夜鳥在那房間外叫了幾聲,隨即,門緩緩開啟。
路南屏一身男裝,風姿颯爽的立在了蕭璃跟前。
“路南屏,你怎麼換了這身男裝?不過,真好看。”
路南屏笑道:“這不是為了方便和你一起逃跑嗎?”話音剛落,路南屏又察覺這話有些曖昧,遂低頭不語。
蕭璃滿心歡喜牽起路南屏的手,左右看了看,見各屋都沒了燈光,想來是都已經睡了,便帶著路南屏,踩著一地月光偷偷的出了驛館。
兩人都沒帶什麼衣物,如今隻蕭璃身上背了個小包袱,裏麵放了些幹糧、飲水和銀子,其他倒也沒有什麼。
出了驛館,四野靜寂,隻有夜蛩鳴叫,遠處風聲呼呼,仿佛誰的鼾聲,越發讓一切顯得沉寂。
蕭璃這才直起身子,說道:“好了,順著大街走到頭,車子在哪兒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