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眾人到都安靜了。不知是誰,忽然冒一句:“即便都去見了閻王,也總比株連九族強。”
眾人又都炸開了鍋。抱怨的,喊冤的,出謀劃策的,打算逃跑的,各人都多出了許多小心思。監正無奈的看著,他難道就不覺得冤枉嗎?
“行了,我們也別罵了,還是快回去安排安排吧。”,眾人想想也是,就都罵罵咧咧的散了。
白司站在宮殿頂上看著,臉上浮出了絲痛。人命,這一條條的人命,都是他這雙手殺的。他低頭看向雙手,瑩白如玉,十指纖長。誰又知道,這雙手,沾染了多少鮮血。
白悅要以術法控製路南屏,維持她一直溫柔平靜的狀態,令她喪失掉所有的記憶,做一個溫柔無思維的傀儡養在宮中。
而她又因為厲疾風的擄獲而大失功力。
在這個節骨眼時,白司隻能拿出南疆繼承人的身份,替她出手。
欽天監眾人的惶恐還沒有落到實處。
整個國家,陷入了另一種恐慌。
白司終於出手,立於金頂,淡淡看了眾人一眼,一片寫了各種藥材的方子,緩緩從空中飄落下來。
眾人急急撿起來看,箋子泛著如月光的顏色,竟然是一片薄如蟬翼的玉帛。而大殿內,屋頂未破,四野無聲。所有人對視一眼,都齊齊跪了下去,高呼:“感謝天神賜福。”
疫症就這樣消彌在一張玉帛裏,那張玉帛被供奉在了祭祀的神壇之上。
而皇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快樂。百姓遺忘的速度都是驚人的,他們又重新開始了耕作經營。那些逝去的人,不過成了一個小小的黃土堆,更因為是患病而死,極為不吉利,便被埋在了荒蕪人煙的野外。
白司站在那一片墳螢之前,心中莫名的哀傷。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白司跪下來,對著眼前一排的墳頭,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這個疫症,是由白悅帶來的南疆秘毒導致,他不能不救。
翠篁殿的竹子,在夏日裏總是長得最盛,和了那口井,整個翠篁殿一點兒也沒有熱感。反而還有絲清涼。
白悅坐在院子裏,隨意翻看著一本書。
白司出現時,白悅放下書,笑得極甜。
“辛苦了。”
白司眯著眼睛看著她,他其實是想來告訴她,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為她去殺人了。
“你的血,果然是好東西。既能做毒引,也能做解毒的引。”白悅像個孩子般開心。
“來,嚐嚐我新釀的梅子酒。”說著,殷勤的遞了一個小杯子來,潔白的手指似乎和那白瓷的杯子融為一體。
白司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兒,忽然發現,他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她。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怕我害你嗎?”白悅佯怒的說。然後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看吧。沒有毒的。”
白司坐在了她麵前,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下。
“如何?是不是入口綿長,帶股酸澀的味道。”她的臉湊到了白司的麵前,“我覺得那股酸澀,特別值得回味。”
白司沒有答話,隻是又倒了一杯。青梅酒,誰有小紅爐?會在大雪的夜,點一盞,等他。他心裏,莫名的又難受起來。他沒有理會白悅,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來。
白悅也再沒有說話,冷眼看著他將一壺酒喝了個精光。
是夜,一彎冷月泛起紅色
白司蜷縮著身子,躺在井旁的洞裏,一身潮濕,不知道是汗還是水。他緊咬著牙,但痛苦還是讓他呻哦出來。
混身的血,像沸騰的水,滾燙著他每一個寸皮膚,灼熱著他的五髒六腑。他的身體,像一個快要爆炸的容器,隻覺得那血,像不是自己的,像有生命般的要湧出來。
這樣的痛苦,他卻控製不了,他雄混的功力竟然壓製不了。血咒禁製嗎?他慘然一笑。
“白司。痛嗎?”溫柔如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用力睜開眼睛,看見白悅柔媚的臉,依舊是那麼白皙,依舊是簪了一根墨玉的發簪,依舊是那麼美麗。
她輕輕將發簪從頭上拔下,任由一頭青絲鋪瀉下來。一邊用玉簪在白司身上劃著,一邊道:“怎麼辦呢?誰叫你想離開我。”她像夢囈般呢喃,“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你怎麼可以離開我?”
“我沒有。”白司極力克製著,從牙縫裏吐出三個字。
“沒有嗎?沒有,那你去拜那些因為你的血毒而死的人?沒有,你提前救了那些欽天監的人。你當我真不知道?”
白司沒有再說話。
“白司,你可真天真。你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你看看你的手,嘖嘖嘖,你以為還幹淨嗎?”
白司閉上了眼睛,因為痛苦,牙齒不自覺的上下相撞,發出得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