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寒冬臘月。
此時,是傍晚,沒有夕陽。
十萬雪域,綿延千裏,橫亙在艮亞國和中元國之間。
十萬雪域之上,看不見一星半點生命的痕跡,大地、群山、草木皆湮沒於一片蒼茫,天地之間,萬物生靈,盡囿於無邊風雪。
唯有雪,
一片……
兩片……
撲簌撲簌地飄著,
唯有風,
呼呼……
嗚嗚……
沒明沒夜地吹著。
忽然,十萬雪域以北,艮亞國一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那聲音雖稍嫌稚嫩,卻是極為清脆響亮。
那聲音在唱: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再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又聞: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至此,歌聲盡,那稚嫩的聲音突然吐出兩個字:“狗屁!”
二字聲落,白茫茫的世界閃現出兩個黑點,一個黑點在空中飛舞,一個黑點在地上蹣跚而行。
漸漸地,兩個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竟然是一鷹一人。
更近時,看得出那人是一個身材單薄消瘦的少年,發如墨,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單衣,背負弓箭,腰懸長劍,正吃力地行走在這片白茫茫天地之間。
那隻在空中飛翔的鷹通體雪白,翼展開來竟有六尺之長,那鷹每飛出一段距離,就會折返到少年近前,或落於少年肩頭,或盤旋於少年頭頂。
頂著風,迎著雪,雖步履艱難,但是少年每一步都走得很堅決。
那少年約摸十五六歲,雖一臉風塵仆仆,卻也看得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張臉雖稚嫩青澀,卻被蒙上了一層層淡淡的滄桑和無言的憂傷。
咯吱……咯吱……
少年就這樣一個人孤單地一步一步走著,雖然走得很慢,卻走得很穩很堅實。
寒風一如脫韁的野馬在十萬雪域之上橫衝直撞,鵝毛大雪沸沸揚揚地灑落了三天三夜,少年也在十萬雪域之上孤單倔強地行走了三天三夜。
奇怪的是,恁般寒冷的風雪之中,隻穿著一件單衣的他非但不覺得冷,額頭上反倒是滲出細密的汗珠。
更讓人吃驚的是,落在他身上的片片雪花甫一落在他的衣服、長發、眉毛和肌膚上,轉瞬即化作白色的霧氣飄散在風雪中。
咯吱……咯吱……
少年就這樣堅定地一步一步走著……
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他一個個堅實的腳印,盡管風雪很快就會把他的腳印覆蓋,不留一絲痕跡。
隻是他不曾覺察,就在他的頭頂上方,虛空之中,一個絕色少女正亦步亦趨跟著他前行,不同的是,她在天上,而他在地上。
她白色的長裙在高空之上的寒風中獵獵作響,發如雪,冰雪的肌膚,冰雕的五官,還有她那冰冷的眸光,整個人看上去宛若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
她現在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地上蹣跚而行的少年,仿佛他就是她的獵物。
通常情況下,他和她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平素裏,她於虛空之中禦風而行,從不會向腳下多看一眼,在她的眼裏,地上行走的人不過盡是些螻蟻。
可是現在,他們似乎有了交集,畢竟她這樣跟著他已經三日了,盡管他們未曾見過彼此,未曾有隻言片語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