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並不知道,從長安城中跑出來的這一個月裏,寧兒經曆了什麼。
一個月前的長安城,單騎飛馳而出,馬上坐著的正是寧兒。她臉上帶淚,在夕照下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這世界跟她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從小到大,寧兒在殺父仇人張角的手下長大,卻又受到了張角無比的愛護;認識陸離之後,她是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是陸離告訴她,她的生父仍然活著……卻在陸離緊接著說出的話裏,得知自己的生父竟然死在了自己愛人的手裏。
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她,一氣之下離開了長安。縱馬於荒原之上,乘舟渡過大江,飛越夜幕中的山林,拋下晨輝裏的都市……
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最終,她選擇去洛陽,那個本該是她的“家”的地方。
寧兒路過洛陽郊野的田埂,見到了不少簡陋的房舍,全都是被她帶來洛陽的黃巾遺民。
“寧少主!”一個眼尖的幹瘦青年看到了寧兒,忙不迭地敬禮致意。
一聽到是寧兒來了,不少人都放下手上的活,從家裏跑出來迎接寧兒。
寧兒令自己麵帶微笑,向那些人點頭回應:“你們都去忙吧,我隻是路過,要進城一趟。”
“我們有什麼可忙的?我們從家鄉進入虎牢關,來到洛陽避難,來了沒有一萬戶,也有九千戶。這麼多人,洛陽的官老爺卻隻給我們幾畝田種!別說還要交稅了,田裏出來的糧食,連我們自己都不夠吃!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卻眼見得要斷炊了。寧少主你說,這日子可怎麼過啊!”一個婦人忿忿不平道。
婦人的丈夫是個壯漢,從她背後用力推了她一巴掌:“要你胡說!要是留在家鄉,你的腦殼都被鐵馬踏平了,哪還能在寧少主麵前抱怨!”
說罷,壯漢連連向寧兒道歉:“寧少主別掛在心上,這麼點難關,我們自己會想辦法度過的!”
話是這麼說,寧兒卻見到幾乎所有人都是麵黃肌瘦,想到他們的這般處境,寧兒心裏更是難受:原本就是自己認定洛陽無災無難,帶他們來到洛陽。雖說確實勉強躲過了兵荒馬亂,但這些依賴田地維生的農民,卻沒有足夠填飽肚子的糧食吃。
“我會為你們想辦法。”寧兒保證道,“我去跟洛陽的官吏交涉。”
“那我們就等您的消息!”婦人喜上眉梢。
寧兒騎著馬,徑直朝洛陽城中去,其實她並不知道找誰來解決這事才對,但終歸是自己的責任……心下想著這些,寧兒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轉到了廢棄的陸宅前來。
作為將軍的宅邸,陸離的院子本該被仆人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過自從陸離出征時,這裏被王越留下的殘影橫掃成了廢墟。
此後,這片廢墟也終究變得缺了人氣;雖然沐浴在盛夏的陽光中,卻散發著一種蕭瑟的氣息。
寧兒坐在古樹之下、水井之上,閉上眼睛,感受著風中的低語。然而也隻有星術境界高廟如她,才會發現一個微小的細節。
在井下,有什麼東西正在活動。寧兒細細感察,才發覺那竟然是一股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