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揮揮灑灑,整個皇城被厚厚的積雪層層包裹,早已看不出了原本的模樣,沈語拖著麻木的雙腿茫然行走在甬道上,紫蘇不時上前攙扶她一把,掃雪的宮人們隔得遠遠的瞧見皇後走來,紛紛跪地行禮,紫蘇卻分明瞧見他們低垂的臉上掛著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她心中滿腹憤恨,正待上前,卻被沈語拉住,她回過頭,隻見沈語神色淡淡卻堅定地衝她搖搖頭。時至今日,沈語早已看慣了宮闈的淡薄炎涼,這天下至尊至貴的皇宮,卻也是至冷至寒地所在,眼下她仍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後,可就是因為方才被太後罰跪了半晌,這會子隻怕整個宮裏都已在竊笑不已了。
這一場眾人眼中的無妄之災,沈語心中卻是如明鏡般清楚明白:除夕之夜皇帝拋下新婚的皇後出現在長秋宮,這狠狠的刺痛了太後的心,她處心積慮的想讓沈語得寵,不僅僅是為了在沐辰心中燃起越來越旺的仇恨與鬥誌,也是為了狠狠給傅家姑侄一個致命的打擊。然而,沈語卻在除夕夜將皇帝推向了長秋宮,並一味避寵,每每惹怒皇帝,這仿佛二十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太後又怎能抑製得住怒火中燒,更甚至,沈語竟勸起沐辰要他放棄自己,她是太後握在手中的雙麵利刃,太後絕不會讓她脫離掌控,當眾罰跪亦隻不過是個小小的懲戒罷了。
回到昭華殿,馮瑞和輕寒早已得了信,正忐忑不安、心急如焚的在殿前來回走動,見她二人攙扶著走來,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急急上前扶住兩人,一壁忙著喚人打熱水、拿藥油來,沈語看著紫蘇,滿心愧疚道:“又帶累了你。”紫蘇眼圈一紅,哽咽著隻知道搖頭,沈語歎息道:“快回房換了幹淨的衣裳,回頭我叫輕寒給你送驅寒的薑茶,吃過了好好躺床上渥一渥。”紫蘇忙道:“奴婢先服侍了娘娘梳洗。”輕寒喚來兩個侍女扶住她,皺眉道:“你快去罷,冰天雪地的,若是留了病根可就麻煩了。”紫蘇被兩個宮女架著,隻得去了。
輕寒扶著沈語坐下,挽了鳳裙,剛小心翼翼的將翠色綢褲卷到膝蓋處,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隻見沈語雪也似的肌膚上一片烏紫色的淤痕觸目驚心,甚至還有一兩處皮都破了,正隱隱滲血,輕寒恨聲道:“好端端的,這又是為了什麼?”沈語隻是默默出神,好似全然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輕寒無法,隻得先給她細細塗抹了藥油。
午睡後,陶芸娘親自來探望皇後,言辭中盡管並未提到太後,可那些所謂的帝後合則後宮安,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此類種種,任誰也聽得出來,她的話就是太後的意思。
至晚間,皇帝從太廟歸來聽聞此事,匆匆趕到昭華殿之時,卻被告知皇後業已就寢,皇帝雖不悅,卻沒有發作,隻詢問了受傷的狀況,有無宣召太醫便起駕了。
而此時的沈語雖確實躺在床上,卻並無睡意,皇帝的話她一一聽在耳中,心中並不無感念的,隻是,曾經滄海。雙膝上不時傳來絲絲痛楚,沈語不禁想起了白日裏見到沐辰的情形,他點墨般黑漆的雙眼中仿佛完全看不到自己,淡漠的容顏,沒有半點舊日溫暖,想來他仍然在介懷那夜的話。暗夜中,沈語嘴角綻起一抹淒楚的笑: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如能解脫,我願就此被你拋下。
次日,大雪依舊,因沈語自幼生長於南,這樣大的雪猶是初見,甚覺新奇,馮瑞便命宮人不得打掃院中積雪,也不許眾人隨意踩踏,是以昭華宮儼然成了清淨無垢的神仙之地,惟獨殿前那幾株碧心臘梅正開到極致,倒有一種別樣的孤潔。早膳後,輕寒覷了空,悄悄往沈語手中塞了一個精致的瓷瓶,沈語怔了怔,心念電轉間,驀然明白過來,捏著瓷瓶的手心冷膩膩的,幾日來鬱散不開的愁緒頓時一掃而光,然而隻是一瞬,她的心又墜入不安的穀底,手上也不由使了力氣,仿佛微微一鬆,那瓷瓶便要掉下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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