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總,公司待你不薄,待你的家人也不薄,一會兒你可以問一問你的女兒是不是這樣的。我勸你還是以大局為重。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背叛公司的人會有什麼後果。”
賈偉達的火氣又上來了,怒罵道:“住嘴!你這個不土不洋的二毛子!把電話給我女兒!”
石榴沒生氣,說聲“稍安毋躁,賈總多保重”,把話筒塞到小佾手裏。
小佾慢慢平靜下來,不再抽噎,而是按著石榴的交代彙報了自己學習和媽媽上班的情況,還說姥姥過幾天就要從山東過來跟她們一起住,又說石榴阿姨和姚叔叔都對家裏特別關心,經常送吃送穿的,最後又祝福爸爸在國外工作順利,愛護身體,完成任務早些回家來。
這個電話前後打了一個多小時,經過石榴連哄帶勸,小佾最後還是很開心地坐上姚宜南的車回家去了。孩子畢竟是孩子,心頭存不住陰霾,但石榴的心情卻開朗不起來,小佾淚流滿麵的樣子令她多少有些自責。
一樓餐廳裏端有個不大的房間,是於先鼇獨自用餐的地方。石榴推門進去,在爸爸對麵坐下來。適才於先鼇來敲她的房門,說晚上陪爸爸一道吃飯吧。石榴知道,爸爸是有話要對自己講。
桌上擺著四樣菜,石榴一看,都是對自己口味的,她起身到酒櫥前,用高腳杯斟了半杯俄羅斯ochakovo葡萄酒,輕呷一口。經過衝浪泡泡一番桑拿,她的心情好些了,顯得容光煥發。
“送走了?”
於先鼇淡淡地問。
“走了。”石榴仰臉往後甩了一下長發,“那孩子,大概真想爸爸了!”
於先鼇沉默著自顧喝碗裏的頭道香酒,雖然富甲一方身家巨萬,他卻始終喝不慣女兒所喜愛的那些洋玩藝兒,除非應酬,自己在家都是喝這種農村小酒坊釀造的雜糧酒。
“爸爸原本也是個本分的生意人,走到今天,時勢造成的啊!”他感慨地說。
“爸爸用不著多想,商場如戰場,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嘛!”石榴安慰他,表示對他的理解。
於先鼇搖頭:“非常時期可能是這樣,長此以往靠這一手是不行的。最近我一直在想,‘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老祖宗的話不能不聽啊。江山我是給你打下來了,等你接手之後,還是要規規矩矩地做生意。”
於先鼇早年沒讀過什麼書,高中沒念完就到外貿公司上班了,但他有著天生的經營頭腦,從當學徒開始到後來逐漸獨當一麵,無論對俄對日對韓,每一筆生意做得都很漂亮,於是很快就從最底層的業務員變成了部門經理。中間一度被抽調到機關工作,那時哈文昆是政治部主任,給他當頂頭上司,兩人處得極好。後來哈文昆被派駐俄羅斯,他則對政工崗位不感興趣,便趕著全民經商的潮頭辭了公職,自己注冊成立了騰鼇物資交易公司,從小打小鬧著手,憑著精明的市場意識和善於與官方打交道的便利,不到幾年工夫便異軍突起,由一家小貨棧發展為實力雄厚的大型企業集團。
資產有了,地位有了,美中不足的是,妻子不能生育,所以在三十多歲頭上收養了石榴作女兒。這一年多來,於先鼇對集團的經營業務已經過問得不再那麼具體,許多事都推給石榴處理,自己則終日守在房間裏看看報,喝喝茶,會會客。集團裏上上下下都看得出來,老板是想交班了,正多方創造條件給女兒以曆練機會呢。石榴現在的身份雖然隻是辦公室主任,卻行使著董事長的權力,差的隻是一個名分。於先鼇確實有這個想法,待眼下這幾樁棘手事處理完畢,就召開董事會把石榴推上去。隻是於先鼇隱約感覺出來,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樣簡單,從老大深夜造訪這一突然舉動來看,他對當前的局麵也有些難於招架了。這就不是一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