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七七打個頓,但馬上說:“好的,我手裏正好有一次性注射器,半小時後我就能到。”
她從後麵扳住哈蘇莫的肩頭,歉意地說:“小弟,讓你失望了。我得馬上去鯨口村,那裏的孩子得流感了,很嚴重。”
不料哈蘇莫回答得非常爽快:“沒說的,七七姐,我陪你去,隻要你開心就好。”
“那太好了,不然姐姐還真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呢!”
尹七七高興地說。
也多虧哈蘇莫開車,彎彎曲曲的鄉間公路,又是在晚上,憑尹七七那兩下子還真開不上去。大約四十分鍾後,車子停在鯨口村村頭那條翻扣著的漁船旁邊,焉雨亭早就等在門前了。
尹七七知道焉雨亭說的“爺爺”過去是個挺大的官兒,有些打怵,便讓她悄悄領著自己直接走進孩子們住的廂房裏。一溜炕上十多個孩子或玩耍或打鬧,看不出誰有病了。焉雨亭抱起小瓦沙說,別看他活蹦亂跳的,燒著呢,剛才我量了一下,差一些有三十九度了,瞧,那幾個都是他給傳染的。
尹七七把輸液瓶掛在頭頂的晾衣繩上,讓焉雨亭配合自己,取出針具開始給孩子們掛點滴。孩子們倒是乖,一個挨一個躺下,不哭也不鬧。時間不大,四個發高燒的孩子掛上了,另幾個她也給服了藥。
“我得告訴爺爺一聲,叫他放心。”焉雨亭說罷,轉身向正房走去。哈蘇莫一直抱著肩在一旁看熱鬧,尹七七衝門外示意,不懷好意地笑道:
“怎麼樣,蠻可愛吧?”
哈蘇莫明白她的意思,揮拳作勢要打她。
“哎哎哎,我這手裏可有針頭哦,小心我捅你一下子!”尹七七邊躲邊嚇唬他。
這當口焉雨亭回來了,哈蘇莫好奇地問老爺子在做什麼,焉雨亭說,用功呢,全是大部頭,看不清楚,還戴著老花鏡,真是個老馬列,天天看也看不夠。
尹七七誇張地吐了吐舌頭。
焉雨亭忽然吞吞吐吐地說:“七七姐……我想讓你……今天晚上在這裏住一宿,好嗎?我怕……我怕這些孩子半夜再發燒……不知道大哥同不同意?”
“管你‘大哥’什麼事?那我就住下,正好好幾年沒睡過火炕了!——哈斯瑪,你這個‘大哥’肯定不能讓‘小妹’失望吧?”尹七七有意把“大哥”、“小妹”幾個字咬得很重,嘻嘻笑著對哈蘇莫說。
哈蘇莫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怔愣一會兒,笑了:“那好啊,幹脆給我找個屋子,我也在這兒睡下得了!”
“去去去,有你什麼事兒啊!”尹七七不由分說,推著哈蘇莫出門,“明天早晨早些來接我嗬,別耽誤我上班。”
兩個姑娘就在炕梢擠著躺下了。鄉間的晚上出奇地靜,偶爾有一兩聲狗吠從遠處傳來,孩子們輕微的呼吸聲若有若無,暖烘烘的土炕讓尹七七仿佛又回到記憶中童年的溫馨裏。估摸著能有九點多了,她卻沒有一絲困意,扭頭看看焉雨亭,發現她那兩隻大眼睛在黑暗中也在忽閃著。
“亭亭……”
焉雨亭沒吭聲,但明顯是在聽著。
“你有二十五了吧?不想處個男朋友?”
焉雨亭還是沒回應,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笑了:
“還說我呢,七七姐,你怎麼不結婚呀?我看那個‘哈斯瑪’蠻好的嘛,風度迷人,氣質高貴,還有錢,長得也帥氣,而且對你多好哇!”
“別胡說,那是我弟弟……”
“算了吧!還能騙過我的眼睛?還弟弟呢,瞧他那做派,對情人也不會那麼聽話,百依百順的。”焉雨亭吃吃笑道。
“說真的,我上次帶上他,就是想讓你和他多接觸接觸,如果中意了,我給你倆當個紅娘,怎麼樣?”尹七七換了認真的口氣說。
焉雨亭默然,許久,才低聲說:“七七姐……你別為我操心了……我的事兒……”
焉雨亭向尹七七敞開心扉,述說了自己遭遇的感情挫折,和來到鯨口村當上誌願者的心靈感受。
“這兩個月,日子雖然過得苦一些,但我心裏非常充實。在爺爺和這些孩子身上,我切實體會到什麼叫靈魂升華,什麼是人生價值。我下了決心,這輩子不再談感情的事,我要陪爺爺過一個快樂的晚年,陪這些孩子長大成人。”焉雨亭動情地說。
尹七七聽得很認真,焉雨亭的每一句話都像舞台上的演員演奏打擊樂,一下下敲擊在她的心坎裏,她甚至從焉雨亭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個人的形象忽然不可阻擋地跳進她的腦海,她的心劇烈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