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不但要裝孫子,還要積善成德,做好事。張安世做好事,有以下特點:
首先,大恩小惠,都不求謝。誰謝就請誰滾蛋。比如,有一次他推薦一個朋友當官,那人果然升了,就上門道謝。沒想到,那人走後,他再也不跟人家來往了。其次,做好事不留名。有個郎官,跟著張安世混了很久,表現不錯,就是不升官。於是,情不自禁地發牢騷。那牢騷被張安世聽到了,不久郎官就升職了。再次,專替下屬護短。有一次,有一郎官喝高了,在殿上撒尿。有人告到張安世這裏來,張安世把事情壓下來,回了一句話,或許人家喝的是水酒,不是真酒,不必小題大做。
莫以惡小而為之,莫以善小而不為。張安世所作所為,與道德無關,與品質無關。與之有關的,就是生存之道。
毀掉高第宅門的,可能是幾隻小白螞蟻,毀掉參天大樹的,可能是根底的幾隻蟲子,而毀掉張安世的,可能是屬下幾個亂竄的小人物。積小善,成大德,穩住後院,等於保了自己一半的命。
要跳出曆史的宿命怪圈,就必須認真吸取教訓,謙虛謹慎地做事。這是張安世總結出來的處世之道。張安世還認為,張家父子,位尊祿高,必須及時撤下。於是乎,他給皇帝上書,提出兩個請求。
請求一,外調兒子張延壽,別讓他待在京城;請求二,降低張家父子兩代人的工資。
請求得到劉病已批複。張延壽被外調,當了北地太守;張家父子的工資,劉病已吩咐別人扣下另存,後來一結算,竟有一百萬錢。然而不久,張延壽又被調回長安,當了太仆。
事實上,張安世心裏想什麼,劉病已是知道的。劉病已認為,張安世可能是多心,或者是太過緊張了。然而,他又不能說破,隻好配合老人家裝一裝,秀一秀。
如果真的一直都讓張延壽當北地太守,如果真的把張安世的工資拿掉,那隻能說明,張安世活到頭了。但是,劉病已沒有這麼做。所以他將張延壽調回長安,把張安世父子的工資另存起來。
這就是政治,一唱一和之間,都是藝術啊。
在張安世的眼裏,劉病已那麼可怕嗎?他是否患上過度緊張精神綜合症?我們就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啦。怎麼會叫張安世不怕劉病已呢?如果我們長點記性的話,應該知道多年前,張安世曾經做過一件傷害過劉病已的事。
當年,劉病已一無所有,窮得書都讀不起、老婆都取不來的時候,是誰幫他的呢?是張賀。當時,張賀還想好人做到底,準備將女兒嫁給劉病已,卻被張安世給攔住了。那時,張安世還在張賀麵前損了劉病已一頓,說那窮小子有飯吃就不錯了,還想將來有什麼前途。於是,張賀隻好另走門路,替劉病已騙了一門婚事。
命運真是捉弄人啊,沒想到,當年哭的人,今天卻笑了;當年笑的人,今天卻一直止不住哭的衝動。當年想哭、今天想笑的人,當然就是被張賀騙著把女兒嫁給劉病已的許廣漢;當年想笑、今天想哭的人,則是當年曾經說話損過劉病已的張安世。
所謂,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直以來,劉病已一直不在張安世麵前提當年的事。但是,張安世還是怕。怕他有一天會提起,更怕劉病已有一天翻臉不認人,新賬舊賬一起算,那才叫哭都來不及了。
事實上,當年誰好誰差,劉病已心裏是知道的。張安世為何在他麵前總是裝得像個龜孫子,他心裏也是知道的。一個年輕仔,把一個老臣嚇得連頭都不敢多抬,說實在的,劉病已心裏的確有些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