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煙飄散裏,張易之一路深入,終於看到了躺在角落裏的女皇。
他如獲至寶,雙目放光,一個縱身撲過去,在逐漸升高的溫度裏一把抱住對方。
女皇已經在半昏迷狀態,此刻睜開雙眼,驀地對上他的雙眸,逐漸看清是他之後,竟然在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真的是你。”她低聲,聲音弱的叫人聽不到。
他卻聽得清楚明白,點點頭,微笑地肯定回答:“當然是我。”
“常之他,將非凡安全帶出去了嗎?”她問。
“又是你逼迫他的?”張易之歎一口氣,“那家夥還真是乖,不過現在想必正痛不欲生吧。”
“朕……”女皇望著眼前人,“不想常之跟朕一塊死啊。”
張易之挑眉:“是心疼他嗎。”
“自然,很是心疼。”女皇坦然回答,“不舍得叫他陪朕同死。”
“那麼……臣呢?”他邪魅一笑,縱使在火焰裏,亦是萬種風情頓生。
“你麼……哈……”女皇笑,“朕方才……正在想著你……”
“想我什麼?”他伸出手臂,越發抱緊了她。
“朕想你……曾經說過的話。”
“哦,什麼話?”
“你曾經對朕說過……就算是下地獄,也要拖著朕一起。”
“我記得。”張易之麵色平靜,“為何會想起這句呢,陛下。”
“因為……”女皇咳嗽一聲,“朕此刻的心情,同你……是一樣的。”
她艱難說出這句。
張易之臉上卻露出笑容,旁邊火光一跳,染上他的長發,他卻渾然不覺,也不想去熄滅,隻是看著她笑:“真是個壞陛下啊,親熱的時候就推開人家,要死的時候卻心心念念。”
“朕……真的是很壞的,很壞很壞,易之。”她笑微微看著他,伸出手,替他捏死頭發上燃著的火苗,並不怕火苗會傷到自己的手。
“那麼……”張易之的聲音略微顫抖,“陛下你是為什麼……會在臨死的時候這麼想呢?”
“朕……剛才也認真地想過,”女皇望著他,“朕想……朕恐怕……愛上你了,易之。”
這豈非,是他最想要的答案?
眼淚順著張易之的臉頰滑落下來,女皇的雙眼亦亮晶晶的,而他喉頭一梗,便低頭下來,深深吻住她的雙唇。
泉涸,魚相處於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哦,去******相忘於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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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跌跌撞撞尋到人的連城靖靠在廊柱背後。
身旁的腳下是已經不支昏迷了的周竹生。
殺了江豹之後,他們便迷了路。
江豹那家夥是打定了主意要同歸於盡,不管來多少人,都是同樣。
他死之前也透露:這個倉庫裏有炸彈。
他是要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一個都逃不出。
所以外麵的人都不敢靠近過來。
連城靖苦笑: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而死,最委屈的是……他還不了解自己的內心……一直到現在,那種東西……他所不了解的東西……
正在渾身力氣全無,煙熏的雙眼迷離神思恍惚之時……
卻聽到這兩個人的講話。
連城靖愣住,傻傻地站在跟他們一柱之隔的背麵:天啊,原來,她真的不是安眉。
怪不得安眉那晚托夢她說:你若再自欺欺人,可就晚了。
可不是……
他一早就晚了。
當他愛上這個身份莫名的女人的時候,他卻死都不肯承認這種感覺,反而時刻提醒自己他是安眉而痛恨著。
此時此刻,她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連城靖吐出一口氣:雖然得不到她。但是……
起碼我知道……
我對她的感覺,原來……並不是恨啊。
這種釋然的感覺,這種愛著一個人的感覺,嘿,不難過。
連城靖靠在逐漸發燙的柱子上,眼淚沁出眼睛。
他有多久沒有流過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