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子雪開門出來,看到正蹲在地上,胡亂撿拾著茶壺碎片的白水,那雙白玉般的手,早已經叫鮮血染紅了,心下一痛,焦急的叫道:“水兒。”
白水聽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滿腦子隻有幽藍若息最後說的那句話。
盟書上要求你娶我做王後,這一條,可是當初在飛雲閣就商議好了的事情啊。
她說,他在飛雲閣的時候便和她商議好了,要和幽藍王朝結盟,要娶她做王後?那麼早的事情,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便隻有她白水一個人蒙在鼓裏,還傻乎乎的認為隻要陪在他身邊,便一切都不重要。
而現在,這算什麼?他都準備要成親了。
原來當日,幽藍若息說的話不是不知禮儀,而是因為她早就和陌子雪商量好了,會成為飛雲閣的女主人,對於主人來說,她這個外來人當然算的上是客人了。她記得她當日還有些好笑,卻原來嘲諷的人竟是自己。
意識漸漸清明起來,便又覺得此刻在做的事情實在是幼稚,遂棄了那滿地的零碎,緩緩站直的身子,眼淚隱忍在眼眶中,凝結成了冰。
時光仿佛就此老去,有一些深埋下的,關於花前月下的美夢幻化成漫天紛飛的落紅,落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那一直卑微到了塵埃裏的靈魂卻突然開出一朵絕美的花來。
是那前一刻還柔弱無助的女子,於下一秒最決絕的綻放,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寒氣令屋內的陌子雪和幽藍若息同時一震,隻聽得那清冷的聲音帶著屬於春的婉約和寒意傳來,平靜的如同月光下佇立千年的城樓,悲喜不辨:
“看來,水兒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師父和師娘議事,實在不該,這邊去了,你們繼續。”
白水轉過身子,用盡了生平最大的力量,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認輸於人前,就算是心已經被捅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七年的雲淡風輕早已讓她學會了將所有的一切都掩藏起來,她曾反複告訴過自己,她的命就好似那固執的離開了水飛向岸的魚,若是曝曬於烈日之下朝夕難保,亦當生死自負,與人無尤。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走到什麼樣的地步,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扶。隻是,堅強如她,還是做不到毫不在乎,所以現在,她隻能逃離。
用一種似乎鎮定的態度,倉皇的逃離。
師娘?陌子雪望著白水已然轉過了背的身子,原本的擔憂被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完全替代了。麵色鐵青,袖袍中的手甚至在微微的顫抖。
她是什麼意思?就這般的不在乎嗎?是,他承認,為了贏得這個天下他曾經不惜一切手段,即使是娶一個自己沒有絲毫感情的女人當妻子。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隻因為他在乎她的感受。
相依相伴多年,唯有她,是他最深的眷戀,縱然他從未言說,縱然他一直覺得,在這個亂世裏,在他所圖謀的大業麵前,兒女私情是很渺小的,他卻還是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