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淩霄宮,宋蘊跪在殿內。
宋昱敬隻覺眼前的蘊妹比幾日前更加消瘦憔悴,瞧得他心裏一緊,深揪著疼。
“諸位王叔和昭王叔帳下的將軍們提議從王族裏挑選個孩子過繼到昭王府,這事朕必須應下,但是,朕擔心蘊妹會受到欺負,選誰過繼到昭王府的事,朕交給蘊妹做主,蘊妹可知道該選什麼樣的人嗎?”宋昱敬扶了宋蘊起身,一副關心的口吻。
宋蘊一副懵懂無狀,呆愣求助的眼神看著宋昱敬。
“阿蘊不知……”她咬著唇,仍是淒楚可憐,毫無心防。
“朕教你,蘊妹,你聽好了。比你年長的,心性早已定下,過繼到昭王府,他不會真心敬昭王叔為父,亦不會真心待你好,隻是貪圖昭王府的家業和權勢。你需得找一個年幼的,還尚不知事的弟弟,自小由你管教,聽你的話,長大後亦會護著你。”
“阿蘊明白了。”
宋蘊嘴上雖乖巧的應下,心裏卻不由冷笑一聲,宋昱敬這句句話聽著是為了她好,可一個尚不知事的孩子怎可能撐起昭王府?一旦昭王府出點什麼事,都得由她來撐著,而以她對宋昱敬的了解,此後的昭王府太平不了。
宋蘊未在宮中逗留太久,晚膳前離宮回了昭王府。
第二日,父王出殯,場麵十分浩大熱鬧,宋昱敬親自領著文武百官來相送,父王下葬之後,宋昱敬當場就宣布了讓宋蘊選一個孩子過繼到昭王府。
宋蘊也十分聽話,選了年僅十歲的敬王次子宋昱痕。
昭王的喪葬結束後,府中就籌辦著將宋昱痕過繼到昭王府的事,敬王府那邊主要操辦著這事,又有禮部的人從旁擢辦,根本不需要宋蘊花半點心力。
三日後,宋蘊喝了宋昱痕敬的弟弟茶,宋昱痕進昭王府的事就一切成了定局。
在宋昱痕進昭王府的第三日,也就是三月初六,是宋昱痕的十歲生辰,宋蘊吩咐人大肆熱鬧的操辦,宴請京都所有的少年公子。
趙雍淳是跟著趙侯世子和梁王世子等人一道來的,其他人皆是錦衣玉袍,俊美豐朗,唯獨趙雍淳是一身灰布斜襟的長衫,身無任何配飾,更像是一個小廝。在一群珠玉當中,他如同砂礫,無鋒芒,亦無風華。
宋蘊卻是一眼就瞧見了他,看他被人排擠在最門外,便朝他招手喊道:“那是阿淳吧,過來這邊。我長你幾個月,你該叫我一聲蘊姐。”
突然被宋蘊點名,趙雍淳一下子臉色窘紅,這京都繁華權重的門第裏,他一直是地上的草芥爛泥,像是宋蘊這樣真正的天之驕女、金枝玉葉,他連抬頭看一眼都覺得會汙了她的身份,那日夜裏去拜祭昭王,他還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蘊姐……”趙雍淳低低又怯弱的聲音喊道,嗓音醇雅清冽,十分好聽。
宋蘊拿出手絹擦掉他手背上的髒汙,看著眼前這個靦腆又局促的少年,溫和親切的笑著:“阿淳,坐在我身邊。出生不代表一切,你有本事了,就再沒有人嘲笑你的出生。”
“阿蘊,你怎麼能跟一個賤奴之子坐在一起?”梁王世子不高興的大聲道。
“蘊公主,阿淳那樣的身份,跟您坐在一起,會辱沒了您的身份的。”趙侯世子也著急道。
“蘊公主善心,也不能跟那個賤奴之子同席而坐……”
“怎麼能讓他叫您蘊姐?”
許許多多的聲音,都是帶著對趙雍淳的鄙夷,像他這樣的賤奴之子,隻能被他們這些權貴子弟踩在腳底下蹂躪羞辱,怎能得身份最尊貴的蘊公主高看?還叫蘊公主一聲“蘊姐”?
“記住他們今日說的話,來日向他們證明,你的身份從來都不卑賤。”宋蘊語態堅定的跟趙雍淳說,她的目光和神色,不似十五歲少女的懵懂天真,像是一夕之間,成長了許多年歲。
趙雍淳亦是堅毅的點頭,捏在手裏的帕子,炙熱得厲害,燙得他手心發疼,那熱度透過手掌,燙著他的血液,發燙的血液流過全身,燙著他的心,愈發澎湃激昂。
他側目看著宋蘊瓷白粉嫩的小臉,覺得她的身上籠罩了一層光華,美得蝕骨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