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是勇者的宗教，孺是柔弱的孩子。
儒沒有來生的期盼，沒有永恒的天國
補償淋漓的血和不能淋漓的淚，
甚至一顆丹心在汗青上照出些微的
光亮之前，就已經被菜市口的圍觀者
啃噬殆盡。而孺卻有塵世的家庭，
有骨肉相依的親情，安放淋漓的淚
和不堪淋漓的血。孔夫子是幸福的，
流離，落魄，卻沒有一個君主
用刑具迫使他放棄信仰。孟夫子
是幸福的，生在國王可以和士人
促膝論道的時代，雖然他一轉身，
言語的漣漪便遠遁天邊。你麵對的
卻是一個抽象的忠，和十族的命。
是無視一場莫名的政變，用濃黑的墨
蓋過篡位的汙血，還是取義成仁，
在碧血激蕩的豪情中，忍看妻子，
孩子，弟子，幾百位活生生的人，
幾百具血泊中的屍體，為你築成
一座紀念碑。
什麼樣可怕的念頭
越過死前驟然開闊的心的原野？
什麼樣的未來，閃現在你的地平線？
什麼樣的痛苦，可以超越這種痛苦？
抑或你已經忘記了痛苦，那於我
將是更大的痛苦。數個世紀之後，
數億具屍體之後，我仍掙紮著，
整理儒家的遺物，整理你的這份記憶。
2012.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