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齊努力抑製就要破口而出的劇烈哭聲,企圖將顧東發從睡夢中喚醒。路還那麼長,他怎麼能走到這裏就倒下了。
“爸,你起來啊……我是君齊,爸……”
宋微然緊緊拉著她,試圖叫她冷靜。
顧君齊隻是一邊哭著一邊推喚床上的顧東發:“爸……爸……”
“爸爸,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王子嗎?”
“當然有啊,我的女兒就是公主,將來娶我女兒的就一定是王子。”
“那我也想要灰姑娘那樣的南瓜馬車。”
“好啊,等到王子出現的時候,爸爸就親自給你做一輛,把你送到城堡去。”
“我還要漂亮的水晶鞋。”
“那爸爸可辦不到了。”
“為什麼呢?爸爸不是無所不能麼?”
“水晶鞋要由王子送給你。”
“原來是這個樣子,好啊好啊。”
……
這世上正因為有爸爸,所以,女孩子才通通都是公主。於是,找到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那個男人就被叫做王子。
這一刻顧君齊漸漸覺得,那個可以駕著南瓜馬車將他送去城堡的人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一邊孫青終於不堪負荷,昏倒過去。
醫護人員手忙腳亂的抬她去急救。
顧君齊整個人仿佛魔障了,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就一直拉著顧東發的手不肯放開。
宋微然靜靜的站在那裏陪著她,最後將她的指頭一根一根的掰開,很認真的告訴她:“爸已經走了,我們不要再打擾他,讓他好好休息吧。”
寧夏帶李琛去複查,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走廊上碰到蘇瑞,思索須臾,選擇沉默。知道他應該像顧君齊和夏北北那樣唾棄她。
沒想到蘇瑞主動叫住她。禮貌的喚她:“寧小姐……”
她停下來看著他:“蘇醫生有事嗎?”
蘇瑞說:“顧君齊的父親去世了,做為朋友,你不打算安慰她一下?她現在的狀態非常糟。”
寧夏怔愣的回不過神來,半晌:“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可能?”
“心髒搭橋手術失敗,顧叔叔去世了。”
寧夏僵在那裏,覺得一切突如其來,連她都不知道作何反應。
上學的時候最喜歡去顧君齊家裏吃飯了,孫青的手藝很好,每次她們去,都會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勞她們。而顧東發也非常好說話,見到幾人溫和的笑著,叫她們時常來家裏玩。
那時候寧夏就羨慕顧君齊的三口之家,溫馨和平,是她永遠也得不到的。
她就在想,如果自己的父母也健在的話,會不會也是這麼和藹可親的樣子?
李琛喚了一聲:“寧姐,你沒事吧?”
寧夏吸了一下鼻子,側首說:“不是寧姐不遵守約定,這會兒我真的太想抽一根煙了。”她哽了一下說:“我一個尊敬的叔叔去世了。”
李琛說:“你抽吧。”
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她的煙。
寧夏手指輕顫的接過來,著急的點著之後一口一口的吸著。仿佛是以毒攻毒,用一種灼焦將另外一種焦灼壓下去。就像許久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男主角說:“腳冷心就不冷了。”
她大口大口的吸著煙,整個人迷亂而彷徨。
李琛看了她幾秒鍾:“要是難過,就過去看看吧,送那個叔叔一程,心裏會好受一點兒。”
寧夏搖頭:“他們不會希望看到我的。”
“怎麼會?這個時候死者為大。”
寧夏仍舊搖頭:“不行,我何必去髒了墓地。”
李琛擰起眉頭:“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
寧夏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自己說的,是所有人都這樣覺得。”
她隻是想著,要有自知之明。
顧家為顧東發舉行了葬禮,所以繁雜的事物都是宋微然在一手操辦。
孫青自那天之後就病倒了,每天躺在床上輸液。
顧君齊雖然陷在巨大的痛苦中,在孫青麵前卻不得不故作堅強。她已經失去一個至親的人了,不能讓另外一個也有事。所以,打起精神守護她。便再沒有別的心思放到其他地方。
宋微然在山上為顧東發買了一塊墓地,依山傍水,也很清幽。
下葬那天顧君齊去看過,真的很漂亮。由其盛夏時節,鬱鬱蔥蔥的樹葉泛著瑩潤的光,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形成無數細碎而淩亂的光斑,卻顯得那樣惺忪又生機勃勃。就仿佛睡夢魘的午後,聽著外麵的嘻笑聲爬起身。同宿舍的同學在劈裏啪啦的敲擊鍵盤,很安靜。從宿舍的窗子望出去,就在那濃烈的樹蔭下,去圖書館自習的同學三五成群的走過去。而她隻是睡得骨頭發軟,怔愣的坐在那裏,久久的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