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北嘿嘿一笑:“行,隻要你不去禍害眾生就沒什麼不行的。”
顧君齊衝她揮了揮手:“我善男信女,乖乖等宋微然來接,你快去禍害蘇瑞吧。”
夏北北不放心,走前還刻意交代餐廳裏的人說:“她喝多了,一會兒除非有一個奇帥無比的大帥哥來接她,否則不要叫她離開,不然出了什麼事情,我跟你們餐廳沒完。”說完還將自己的電話給了對方。
顧君齊說她:“大驚小怪。”
夏北北一走,顧君齊又兀自把剩下的酒喝完。到最後已經有了反胃的衝動,撐著腦袋趴在桌子上,細數心裏的不快。
宋景彥一進來就看到顧君齊撐頭坐在那裏,他目標明確的走過去,曲指叩了叩桌麵:“給人民群眾添麻煩,你好意思?”
顧君齊醉醺醺的抬起頭來,“咦”了一聲:“你怎麼會在這裏?好巧。”
宋景彥盯著她醉意熏然的樣子,眉梢眼角添了一點兒春色,皆是風情,竟說不出的好看。
他坐下來說:“你給我打的電話,還公然調戲人家,稱人家老公。”
顧君齊努力思索,就要忘了自己打過電話的事了。她分明隻是做戲,當著夏北北的麵,叫她放心而已。實際上電話並不記得有真的拔出去,因為根本沒選宋微然的號。顧君齊的腦袋裏亂哄哄的,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宋景彥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隻以為是巧合。
笑嘻嘻的請他坐下喝一杯。
宋景彥問店裏的服務生:“這桌付帳了沒有?”
店員馬上過來說:“還沒呢。”
宋景彥當即掏出錢來,告訴店員:“不用找了。”接著拉起顧君齊:“走了。”
對方見他眉目妖豔,當然算得上奇帥無比,就讓他拉著顧君齊離開了。
出了店門,顧君齊整個人興奮起來,亮開嗓子唱歌。
宋景彥沒想到她還會來這麼一手,歎了聲:“姑奶奶,別丟人了。”拉著她快速上車,車門“哐當”一聲關合,任她在車裏放聲高歌。
一路上顧君齊任性的脫掉鞋子縮在副駕駛上唱個不停,錯亂的歌詞有哼有唱,就像電台信號不好,那摻了雜質的播音效果。
宋景彥聽個大概,覺得她的音色非常好,如果好好唱一首歌的話,應該不難聽。
車子開了一會兒,問她:“你和宋微然的老窩在哪兒?”
顧君齊在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亮晶晶,好像無數小眼睛……”
宋景彥無奈的看了她兩秒鍾,提高嗓音:“你家在哪兒?”
顧君齊原本小狗似的趴在玻璃上,這會兒才轉過頭來看他一眼,可憐巴巴的說:“我不能回家,我媽看到我這個樣子會擔心的……”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是有另外一個家的人。
說完轉過頭去繼續唱,聲音輕緩,像是一首舒緩的催眠曲,聽在耳朵裏很舒服,足以證明了她不斐的唱工。
宋景彥沒辦法,最後隻得將車子開到江邊。夜裏江風很大,吹得衣衫呼呼作響。他脫掉外套披到顧君齊的身上:“醒一醒酒再回去吧。”
兩人坐到江邊的台階上,看到江上漁火影影綽綽。對麵的亭子裏掛著幾盞大紅燈籠,將江波染得通紅,遠遠望去,很有古香古色的味道,隻差再有點兒阿婆茶香,味道就更足了。
宋景彥說:“幾年前我去過浙江的小鎮,就看到過很美的夜景,仿佛不是一個朝代,那時候迷戀那裏的幽靜,真的萌生出定居下來的想法。”
顧君齊一努嘴:“你這樣的人也喜歡幽靜嗎?我以為你更偏愛花花世界,紙醉金迷。”
宋景彥笑笑說:“你說的沒錯,住了不過兩日,我發現自己還是貪戀紅塵,於是就放棄了那樣的生活。”
“你是不是和別人一起去的,結果你偷偷的跑了,甩了人家小姑娘?”
宋景彥蹙眉:“你看我長得像禽獸?”
顧君齊搖頭:“不是長得像禽獸,而是長得太漂亮了。長得太好看的男人,都不安全。”
宋景彥微微眯起眼睛:“那宋微然呢?”
顧君齊曲起雙腿,下巴枕到膝蓋上。忽然間變得很安靜,若有似無的歎了口氣說:“宋微然也是。”
最近她感覺到了嚴重的危機感,或許跟簡白的步步緊逼有很大的關係。
她瞥了宋景彥一眼說:“你們宋家人真的很討厭,做人做事永遠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我爸才走不久,每天我都很難過,一度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別人或許會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沒了爸爸,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是啊,我也不會真的難過死,可是,你知道麼,我的心裏仿佛被掏空了一塊……從小到大我真的是太依賴他了,隻有我爸在,我才感覺自己活的像個公主,小的時候他會高高的把我舉過肩頭,長大以後,他仍舊會小心翼翼的把我握在掌心裏。我知道我爸一直很恐懼,他怕宋微然對我不好,也怕你們宋家人欺負我……所以,從我嫁人這幾年,他都像提著一口氣,沒有真正輕鬆的微笑過。他那根緊繃的弦,連我都能感覺到,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擔心。”
宋景彥靜默的看著她,心底沒由來的一陣抽動。因為他看到一滴很大的淚珠子順著顧君齊的眼角滾落下來,掉到帶著餘溫的石階上摔得粉碎。她的聲音平靜而悲傷,卻每一個字都劃割著人的心口,讓聽著的人一並感覺難過。
顧君齊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繼而說:“然而,這些年你們宋家人對我也是真的不好。我總是想不明白,她們為什麼就不肯成全我和宋微然呢,畢竟我們已經結婚這麼久了。是人,就總會有一點兒情份的吧?但即便到了現在,她們還是會不停的叫我離開宋微然,說已經為他準備了更好的女人。仿佛不論我怎麼努力的想要跟宋微然相匹配,她們永遠還是覺得我不如沈青青。難道她們不知道,愛了就是愛了,愛情這種東西跟好壞沒有關係嗎?”
她抬起頭來,張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
宋景彥真的非常想告訴她:“你想的沒錯,愛情的確跟好壞沒有關係。既然知道又何必去理會那些女人。”
可是,他知道一切沒有那麼簡單。不是誰的一句安慰就能化解她心裏的傷痛與不安。宋家那兩個女人鬧騰起人來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想盡辦法,不擇手段,一定叫人非常頭疼。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發頂。
“既然受了這麼多的殘害,你還沒有倒下去,而且有精神在這裏跟我滿腹牢騷。隻能說明這些年宋微然將你保護得太好了。”
以至於她的心髒仍舊鮮活如初,一點兒沒有磨礪出抵禦傷痛的繭,稍有摩擦,就感覺出疼了。那對母女如果看不上她,應該無孔不入才是,殘害起來也絕不會有半點兒心慈手軟,她一天都在宋家呆不下去。但是,結果卻是她在宋家不僅待了這麼多年,而且雙眼依舊明亮清澈,隻能說明無形中宋微然給她打造了一層硬硬的保護膜,任那些妖魔鬼怪想要做亂都無從下手。
現在之所以這樣難過,是失去親人讓她變得異常脆弱。即便沒人觸碰柔軟的心房都是疼的,所以再有一個人跳出來對她進行攻擊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就能戳中她的心口。
宋景彥歎口氣說:“等你什麼時候從失去父親的痛苦中回過神來,你和宋微然的日子依舊像以前一樣好過。”
他看著自己掌心裏的她,有些好笑,這些年過去了,宋微然都沒有幫著她成長。可見那個男人的占有欲與保護欲多麼的喪心病狂。
“疼也要忍著點兒,誰要你嫁給宋微然,自找的。”
顧君齊不僅沒能得到安慰,還被宋景彥這樣無情數落。皺了下眉頭說:“我怎麼忘了你也是宋家人了,你當然會向著自己的家裏人說話。”
忽然感覺一陣憤慨,站起身來對著江中一陣大喊:“宋家人是混蛋,宋景彥是混蛋,你們通通是大混蛋……”
酒精作用,加之用力過猛,整個人一陣昏眩之後栽倒下去。好在宋景彥眼疾手快,一伸手接住她。
顧君齊整個人這一下,仿佛將他的心髒砸出了裂痕,以一個不規律的節奏“砰砰砰……”的跳動著。
宋景彥眯眯的微起眼睛看她,顧君齊臉麵朝上,映著月光與燈光的容顏瑰麗無比,潔白細膩的皮膚白珍珠一樣淨美光華,捏一把手感一定非常好。而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著,氤氳著一層水汽,暮靄沉沉。一切都這樣生機勃勃的,帶著早晨特有的朝氣與蓬勃,真的是叫人非常動容的一種感覺。
宋景彥急速的別過臉去,顧君齊的最後一個表竟是微笑,像小孩子一樣綻放純潔燦爛的微笑,晃得人睜不開眼。而她那樣無邪,卻仿佛勾魂攝魄的妖精。笑過之後,嘴角弧度慢慢收斂,胡鬧夠了,就那樣睡著了。
他抱著她,就像攬著一塊巨大的燙手山芋,不知道怎麼處置才好。
心想扔在車裏過一晚吧,管她明天怎麼跟宋微然交代。畢竟一個女人沒有多少酒量,還敢這樣喝。
這樣想著,把她抱到車上去。發動引擎在城市的兜了兩個圈子,最後還是把她帶回了酒店。
宋微然臨近午夜才回家,一進門家裏空蕩蕩的,連壁燈都沒有開。他伸手按開燈擎,不適的眯起眼睛。
到處找不到顧君齊,掏出電話打給她。結果關機,接著又打給孫青,對方沒有接聽。他本來累的要命,開車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快睡著了,這會兒困意全無,愁眉不展的坐到沙發上。
滿腦子都在想顧君齊最有可能的落腳點,想了一會兒,直接給夏北北打過去。
夏北北抓著電話像夢遊,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出是宋微然。
這端的耐性已經盡了,語氣間都透出他的壞脾氣。夏北北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惹了聖怒,小心翼翼的賠了不是。
宋微然問她:“顧君齊有沒有在你那裏?”
夏北北之前才受了宋微然的驚嚇,所以,這會兒腦子就像一塊滾燙的鐵球一下扔到冷水中去,何止一個激靈這樣簡單。警惕性也自然不用說,她握著電話,越發變得謹慎起來:“啊,君齊啊,是,她跟我在一起,已經睡著了。”
宋微然淡淡說:“叫她聽電話。”
夏北北又說:“我們兩個今晚喝了點兒酒,她喝多了,好不容易才睡著。不然別叫她了吧?否則叫醒了,她一準又得鬧騰我。”
宋微然已經站起身來:“我去接她回來。”
夏北北直嚇出一身的冷汗,抱緊了被子說:“宋醫生,別麻煩了,時間已經不早了。讓她在我這裏睡一晚上不要緊的,你還怕我夜裏照顧不好她啊?你這麼晚了過來也不方便,明天早上我讓她早點兒回去。行嗎?”
好說歹說,終於安撫住宋微然。
一掛電話,夏北北仰天長嘯:“顧君齊,你這個挨天殺的,你這是存心叫我少活二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