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正平
學生要出詩文集了，是叫人既高興又慚愧的事。高興的是這些年來學生出書不是稀罕事，而是這個要出詩文集的學生才剛剛走出校門，連自己的生計都還沒有解決妥貼呢，就要出自己的處女作了；慚愧的是講了幾十年文學課，也寫了一些文字，也算是衣食無憂了，卻耽於種種，自己的書稿在出版社卻快要變成“孤獨的守望者”了。
按中國人的習慣，“海燕”這個名字極富女性化，應該是女性鍾情的名字，應該是讓男性產生詩意聯想的名字，但高海燕偏偏卻是一個大男生，普普通通、結結實實的一個西海固小夥，隻是他的性格和為人謙謙和和、羞羞赧赧的透著一些內秀，讓人隱約感覺到他內心飛揚的情絲和如夢如縷的詩緒。
那天當海燕說要我為他的詩文集《海燕之聲》作序時，我的確很是顧慮，一是從未給學生的書稿作過序，不知如何下筆，說得太好了怕有文過飾非吹捧學生之嫌，說得不好又怕招致“靛青蓼藍”之議，而且也明白自己基本上很難有完整的時間認真閱讀他的作品，又不願馬馬虎虎應付了事。於是我推薦了幾位我認為能夠為海燕的詩文集寫一篇精彩序文的老師和朋友，但海燕就是不置可否，他站在我麵前不走不說話不表態，剴切而無助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即將出版詩文集的年輕詩人，倒像是一個前來討教或者認錯的怯怯學子，一瞬間我的心軟了。
不料這一拖就是月餘。
斷斷續續地閱讀著海燕的文稿，在享受其清純快意的文字的同時，我的眼前總是不斷疊印出他的形象。幾年來我為他和他的同學們講當代文學，和他們一起討論熱點作品，一起參加西海固文壇的一些活動，共同欣賞當代作家特別是西海固作家詩人的優秀作品，期間也不時地看到他發表在中文係北鬥文學社編印的《山城》以及當地報刊上的長長短短的詩文。仿佛隻是一晃的時間，海燕的“翅膀”就硬了，就要在文學的天空翱翔了，正是在這本打印得整整齊齊的詩稿裏，我逐漸看到了一個鄉情質樸的海燕，青春陽光的海燕，率直稚嫩的海燕。
《海燕之聲》由詩輯“鄉土親情”“曼語如歌”“生活真味”“擺渡靈魂”和散文輯“守護美麗”以及評論輯“清醒麵對”等三大部分組成，體現出海燕在寫作上的多種嚐試。其主體部分是詩歌，由四個小輯組成，第一小輯就是“鄉土親情”，收在這裏的全是抒寫鄉情之作，集中傳達著海燕對家鄉、親情，對這片養育他的土地的愛之深沉。“你耕耘在每一寸土地/與父老鄉親一同彙聚起/汗的湧動和陽光的流淌/孕育出黃金般的魅力”（《你好，老牛》）；“霍霍的磨刀聲起/麥子黃得金色無比/沒有聲音卻閃耀著光芒/麥穗吃力地低著沉重的頭顱/好像給大地訴說著什麼冤屈/農民/一手握著豁亮的鐮刀/一手捉緊麥子的根部”（《鐮刀》）；“今夜沒有很亮很圓的月亮/是誰把夜晚/照得如此清亮/母愛，也像這沒有月光的夜晚一樣”（《母愛》）……這些質樸無華的詩句，字裏行間都洋溢出作者對家鄉、土地和親情深深的愛戀與讚頌。事實上海燕這種揮之不去的濃濃鄉情，貫穿在他詩文寫作的全過程，在這裏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鄉情的、質樸的海燕。
成功和失敗都鐫刻進生活，春履和秋痕都不失為景色。作為一個年輕的寫作者，在海燕的文字中，不可避免地會記錄下青春的激情、生活的浪漫、人生的向往、友情的珍貴、追求的熱烈。《美麗的憂傷》《寫給朋友》《心中那份難割舍的情》《為什麼》《另一種美麗》《你可知道我在想你》《守護美麗》《我是西北一隻燕》等等這些詩文作品，與其說是在表達著什麼，還不如說是一種自我塑造。在一首題為《今夜寫詩》的作品裏，年輕的作者深情地歌唱道：“春夏秋冬/風土塵塵/情感早已壟斷在黃土地深深的溝壑裏/朦朧的神話猶如千裏飄香的醇酒/深沉又醉人/思緒的情感/傾倒在方格的稿紙上”，對繆斯的無限鍾情，無盡的愛戀和執著的追求都溢於言表，在這裏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青春的、陽光的海燕，當然這陽光帶著一抹青春時代特有的憂傷——那種美麗而甜蜜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