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不著。姓鹹,名不著。
“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當年老爸為你起這個名字,可是下了功夫的。”每當說起這個名字,鹹老爹都是一臉的自豪,“別家父母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就你家老子,看得開,隻要你平安喜樂就行。不著不著,甘於平凡,才是真正風流!”
“虛偽!”
每次,鹹不著聽了都是皺皺眉頭撇撇嘴。
“你不望子成龍?那小時候為了成績的事,你的皮帶一下一下地那麼抽在我身上都是為了什麼?鍛煉身體?後來成績實在是上不去了,才改了說辭,提起‘甘於平凡,才是真正風流’之類的屁話了。”
更何況,對於初中畢業的父母,能起這麼一個說雅不雅,說俗又不俗的名字,鹹不著表示深刻懷疑。
所以,關於名字的由來,他更相信另外一個版本。
那是村上鄰居的版本。
“不著啊,你小子,從一生下來就閑不住的!別的娃兒都是吃飽了奶就睡,你卻偏偏閑不住,非得村上的大姑娘小媳婦輪流著抱著你玩兒,一放下就哭得不行。對對對,隻要女人,要是男的抱了你,你能哭出shi來。你不但要她們抱,還逢人便到她們胸口拱啊拱的找奶嘴兒。所以大夥兒都叫你閑不住,剛好你家姓鹹,你老爹就幹脆叫了這個名字了。”
聽著這個版本更有可信性。
所謂人如其名,後來三歲上房,五歲放火,七歲向村上人語言直播女澡堂的旖旎風光,十歲就敢往家帶女同學了。
“那我到現在怎麼還是個雛兒呢?”
每念至此,鹹不著都會看看自己的某個身體部位,哀歎一聲。
敢情是天賦在小時候都用光了。
…………
現在的鹹不著半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發著呆。
昨晚是怎麼回來的?現在幾點?
印象中隻是記得昨晚和幾個原來村上的發小一起喝酒來著。自從村子拆遷後,已經好幾年沒見了,所以有些激動,喝了不少。
再後麵——就斷片了。
晃了晃還在暈乎著的腦袋,噯了股酒氣,鹹不著掙紮著想起來找點水喝。
拆遷時家裏拿了三套房,所以現在他是一個人住。
“噫!這是在哪裏?!我到了哪兒了?”
恍惚間,竟然聽到有人在說話。
鹹不著並沒在意。他以為是窗外有人說話或者隔壁的電視聲音,搖晃著起來,順便看了看對麵鏡子中的自己。
“哎呀!我這是到哪兒了?怎麼變得這麼醜?!”
那個聲音一驚一乍,絕望中揉夾著惶恐。
而且,聲音的來處似乎不是外麵,而是裏麵,並且是最裏麵的裏麵。
鹹不著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不對啊,這聲音似乎是自己發出來的,但是從腦子裏發出來的還是心裏麵發出來的,他吃不準。
邪了門了!作為無神論者,鹹不著當然不會害怕,以為隻是宿醉未醒導致的幻覺。
甚至大著膽問了句:“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是鹹不著!”
“鹹不著?鹹不著——”那聲音喃喃了幾聲,“我是梁三維。”
量三圍?
好名字!
“那你量了多少了?”
“什麼?”
鹹不著接了一大杯涼水,咕嘟著下肚,感覺一股涼意衝上大腦,瞬間又被酒意包圍,化作一片混沌。
“我是問你量了多少三圍了。”
話音未落,又轟然倒在床上,閉眼睡去。
“喂!喂——”
依稀間,聽得那聲音在飄渺處執著地喊著,越來越遠,越來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