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借由著他們眾人的手,完滿了一個傳承,而謝非予呢,真知灼見,與蕭太後片刻眼神的交錯就能互相明了對方的意味和欲圖。
蕭殊羨的胸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空氣卻顯得鼓脹又空虛,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哀歎一聲如今的局麵,隻是心底裏對那已逝的太後尊主充斥著愧懷和欽佩,自然,這一份恩同如今也延續到了謝非予這男人的身上。
蕭殊羨為人年少、心高氣傲,就算麵對著那傳聞中紅衣豔裳橫行無忌的謝非予也不曾想要真正的跪下膝蓋俯首稱臣,可是如今,好像一直哽在心胸的那口氣漸漸的煙消雲散。
或者,連他自己都震驚於自己的想法和改變。
“蕭大人?蕭大人!”
耳邊的聲音頓然急促起來令蕭殊羨遊走的神思恍然回到了軀殼裏,是慕沉川,那小姑娘手中還執著燭台,微弱橘黃的燭光將她半邊的臉色都映照的幾分紅暈柔軟,她倒是蠻難得不開一點玩笑的叫喚著蕭殊羨為蕭大人。
蕭殊羨輕咳了聲掩飾自己嗓音的沙啞和幾分錯愕,他抬眼就見到那頭的眾人正瞧著自己。
“老朽剛聽聞蕭太後帶了三千神機軍去往厭晉,敢問如今的桑涼城中還餘多少皇家禦衛?”蕭同恩花白的眉頭已經蹙在了一起,他的眼底裏神色黯然複雜,手指不斷的揉撚著自個兒長長的胡須,很顯然,越是焦灼越是有這般小動作。
“桑涼城中餘下不出兩千。”蕭殊羨抱拳斬釘截鐵,蕭太後不曾增加過皇城的守衛,甚至還裁撤了不少,如今禦衛約莫五千人,這次由蒙將軍帶兵悄悄跟著蕭太後來捉拿逆黨而掩人耳目,沒有通知周遭的州府所以也沒有勞動府衙官兵。
“看來蒙將軍和那三千神機軍,怕是回不了朝了。”謝非予的長睫微垂,昏暗的燭火將蝶翅的陰影打落在眼瞳下卻好似流轉了些許光陰的幻彩,謝非予的口吻並沒有什麼可悲可歎,隻是在描述一個平淡無奇的事實。
蒙將軍和在外的神機軍,怕是不能輕易回救王都了,桑涼的有心之人定然早已傳出了消息,寶祿王府東窗事發,蒙將軍和神機軍便是那些亂臣賊子第一個要消滅的對象。
蕭殊羨一愣,突然之間明白謝非予在說什麼,他額頭青筋一爆就勃然怒喝:“他們好大的狗蛋!竟敢對神機軍動手?!”
神機軍是蕭太後賜名守衛桑涼王庭的軍隊,就好比北魏九五之尊名下的武衛軍,那些可都是直接聽命於天子的衛隊,和他們作對就是明目張膽的反抗朝廷、謀逆造反!你問問,天底下誰人膽敢攔截蕭太後的神機軍!
蕭殊羨一拳頭就砸在了桌案上,桌腳震動氤氳了三分塵埃,蕭同恩當然看得出他的惱怒和憤懣,身為蕭太後忠心耿耿的臣子決然是無法忍受那些奸詐小人趁火打劫,如今還大筆一揮想要打神機軍的主意,可是——你得承認,那在外的三千人恐怕根本無法安然回到桑涼。
整個王庭中,隻有兩千的神機軍,如何保都?!
慕沉川倒是被這蕭殊羨突如其來的怒氣給驚的心口一跳,她還裝著小詫異的拍拍胸口轉而換上了訕笑意味的口氣:“再大逆不道的事都幹了,還會懼怕這等罪名?”堵殺三千神機軍對於亂臣賊子來說,根本微不足道,接下來那些王侯將相各自結黨營私攻打各處關要城池和王都,一旦天下大亂進入無序之態,那麼草莽也能成英雄,那些仗著自己手中有些兵權的人就會大肆奴役自己管轄的子民以擴充軍隊,籌措軍餉和軍糧,然後到處燒殺搶掠,畢竟——這世道一旦混亂,誰搶著的歸誰。
就這麼簡單。
蕭殊羨的背後微微發涼可是嗓子裏卻刺痛灼熱的無法言語,蕭同恩伸手在蕭殊羨的肩頭安撫似的拍了拍,卻沉重的好像突然壓抑了千斤的重擔在身上,這生逢亂世又風雨飄搖,如今人人各懷鬼胎竟不知該向誰人尋求一點幫助和安慰。
這天王殿堂內就仿佛洗淨鉛華的人生煎熬。
蕭同恩聽聞慕沉川的話也長歎了口氣,他扭過頭就能瞧見窗外的月影漸漸偏斜,很快東方就會亮起星辰黎明的光影,老人家目光落索著顫巍巍:“煪娥公主是蕭太後最寵愛的小女兒,從小皆是什麼都應著她順著她,”這西夜王庭裏的大臣們哪一個見到小公主不都驚為天人,不都恭恭敬敬,更何況這小公主自小慧敏又不懼流言蜚語,生性就有幾分蕭太後的灑脫,但更多的是擁有著那個女人的柔美,“就連老朽都不得不承認,她和當年的小小姐有三分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