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聊著,馬車便停在了袁府的門前。這座府邸如今掛上了漢朝大將軍府的牌匾,氣派之餘,有些東西卻沉澱了下來。門口的石獅子仍舊一左一右瞪著眼睛,護衛著府邸。
門口的石板上,苔蘚愈加青蔥了。秋後來了一場雨,將地麵打得油潤。
袁熙從馬車上下來,高聲叫道:“袁福?”
一個年紀很輕的下人匆匆忙忙從門內出來,看到他道:“二公子……”他看到前後有多輛馬車,載著重物,便連忙招呼人來卸貨。
袁熙拉住他道:“袁福呢?”
那人道:“福叔腿腳不方便,沒辦法出來。”
“怎麼了?”
記得上次還身輕體健的,怎麼腿腳會不方便?他招呼趙雲負責指揮搬東西,自己便拿出一支準備的老參,徑直來到了袁福的門前。回家以後一不去拜見自己母親,二不見自己妻子,卻敲響了一個下人的門,袁熙這回也算是驚世駭俗了。
屋裏光線昏暗,但空氣寧謐,外麵的雨聲到了這裏被過濾了個幹淨,床上偶爾響起咳嗽聲,接著是平緩的呼吸聲。
“哦?二公子回來了?”
老袁福從床上掙紮著坐起來。
袁熙上前兩步,將他扶住,笑道:“袁福,你怎麼病了?”
袁福的臉色有些蒼白,麵孔也很幹枯,一條條歲月留下的皺紋深深刻在了臉頰上。看到袁熙過來,他咧開嘴笑道:“哪裏病了?不過是老了。”
袁熙唏噓不已,打趣道:“我看你就是年輕的時候太缺少鍛煉了。之前我也跟你說了,人老了,更要多下床運動運動。”
袁福嘿嘿道:“我年輕的時候,跟著司徒大人天南海北到處跑,哪裏有閑下來的時候。那時候我一頓飯能吃三碗,能舉起八十斤的米袋,健步如飛。本來我是要去幽州張奐老將軍的部隊去入伍的,後來被司徒大人留下了。否則,我也能殺幾個烏桓胡人,搞不好能當個校尉。”
袁熙道:“做什麼校尉?我覺得你這麼沒災沒病,吃喝不愁,最好了。就是沒有討個老婆,孤孤單單的。”
袁福道:“當年在汝南,有個十裏八鄉最漂亮的閨女看上了我,還要跟我私奔。隻不過當時我不想拋開那安穩的生活……現在想來,要是當初私奔了,說不定現在活得更好。”
袁熙以往聽他說有漂亮少女看上他,總覺得他在吹牛。看他長得這個樣子,年輕時候顏值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現在聽他平靜地述說年輕時的模樣,覺得也許是真的。
他悄悄在他耳邊說:“三兄弟中你對我最好,我是不是你私生子啊?我們三兄弟,就我長得不像我爹……”
這也是袁熙長久以來一直窩在心裏的問題,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發現所有人裏麵,對自己好感度最高的就是袁福了。而自己的父母,甚至還不到平均水平。趁著大家相談甚歡,便問了出來。
袁福聽了突然啞然失笑起來,道:“二公子,你怎麼會這麼想?你當然是你爹親生的嘍。當年還是我親手從接生婆手裏接下的你。你不過……不過是長得更像你娘而已。”
袁熙想起劉夫人的三角眼蠟黃幹癟的臉,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屋子中回蕩起來。
離開袁福的小屋,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之前劉夫人還想讓他搬出去,宋祿被抄家以後,他白白得了一座大寨子,但到了這時,他還是賴在府中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