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音,你懂麼?快樂是一種多麼簡單的事”他微微側身看我,溫潤如玉的眉宇間洋溢著一片暖意。
快樂,我找不到快樂!我搖頭,於是他的神情黯然下去,浮上嘴角的微笑帶著難以描繪的憂傷。
他迎著海風,大踏步著走到我前麵,轉身麵向我倒退著走,淺淡輕笑:“高興起來,恬音!這個世界是很美好的……事情並不是你想像得那麼絕望。”
他俯身在翻卷而來的海浪中拾起一顆小小的貝殼,放到我手掌中:“這是大海給予你的禮物,多美!”
原來這就是友誼!在我愛情背叛時,給予的最溫暖最真摯的關懷,在我無助迷茫時,永遠不會離棄的一雙手,在我順遂快樂時,不會上前打擾而回頭便發現始終在身後的支持。
海風在吹,海浪低吟著。
去醫院的前一天,是楊霽清陪著我。
“百分之十,百分之零點零一,百分之零點零三……”吃晚飯的時候他一直念著。
我詫異地看著他,是數學概率麼?
晚上我開了他的電腦,想到了什麼,打開了他的網頁瀏覽記錄,網頁上寫著:人工流產後近0。1%伴發感染,感染將帶來子 宮內膜和輸 卵管炎症;未婚人流(尤其是第一胎人流)以後造成的不孕率高達10%;有0。03%的可能性會引起細菌感染和多種炎症……
其實概率很小,我對自己說。
我關掉頁麵,隨意點開一部電影,剛巧就是香港鬼片《惡嬰》,它講的是一個被母親流產的孩子變成惡鬼的故事。
楊霽清在我身後出現,一下子把電腦關掉,他握著鼠標的手有點汗濕。
“我沒事,真的沒事。”我對他說。
晚上我睡在他隔壁,門沒鎖,他時不時打開我的門,從門縫中確定我沒事,這才離去,兩個人一夜沒睡。
早上起床的時候,他的臉色比我的還差,我們準時到了醫院。
躺在手術台上,我還是有點怕,心也還是很痛,畢竟這是我第一個孩子啊。不過幸好還有楊霽清一直陪著我,安慰著,進手術室裏,他拉著我的手久久不放開,好像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
護士走過來,幫我打麻醉針,我看著旁邊掛著一個很多層的塑料袋,那個袋子,那個袋子,我的孩子會化為一灘肮髒的血汙被裝進去。
這時我強烈地恨起向泓之,男人在女人身上放縱的時候一定沒想過,女人會為此付出多大的身心代價。
我望著那緊閉的門,楊霽清還在門口守著呢,送我的孩子走最後一程的男人竟然不是孩子的父親。當麻醉劑逐漸起了作用,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看到醫生帶著手套對我走過來,這時門口忽然打開,一道白光閃進來……
我醒過來,手撫上腹部,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孩子……”我對上楊霽清的視線。
“沒事,它還在。”我想起來了,最後他好像衝進手術室,然後……
“為什麼?”我問。
“我聽到你在哭……“
他聽到,他竟然聽到了,我心裏的哭聲。
“恬音,我想好了,我們結婚吧。”他的手指纏上我的,眼光堅定而溫柔地看著我。他要是對我說外星人來了,我可能還不會這麼驚訝。
醫生走進來,拍拍他的肩膀:“年青人,該負起責任就要負起。”
這不是他的責任啊,不是的。
應該是麻醉藥的關係吧,此時的我頭腦暈沉沉的,想拒絕的念頭不是那麼強烈,幾千幾百個拒絕的理由我竟說不出,應該是他此時溫柔的目光和手掌心的溫度讓我眷戀吧。
沒拒絕,沒點頭,沒說話,沒同意,所以是默許。
直到多事的醫生遞來花束,笑著恭喜我們,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好久,我從恍惚的精神狀態裏清醒過來,問:“為什麼想跟我結婚?”他是同情我的處境?可憐我?如果單純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他用不著做到娶我這麼大犧牲吧。如果是這些理由,那太委屈他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需要一個父親,因為現在的我們都太孤單,想讓彼此作伴。“
我瞪大眼睛看他,這是理由麼?
他看我不說話,低下頭:“恬音,我們隻是拿一張結婚證書而已,孩子必須有個名份,一年或幾年之後,隨時你想離婚我都會同意的。可能……會有一種情況,向泓之回來,然後我會向他說明一切,這……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麼?“
我皺眉,這三個字現在聽起來真不愉快。楊霽清一直提到孩子倒讓我明白了,他也是私生子,所以感同身受,為我肚子的孩子著想所以娶我。這個可能荒謬了些,但楊霽清就是這樣的人,習慣為別人著想,心軟到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