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場惡夢,我按下那一串熟悉的數字,電話的另一個傳來一個男性朦朧沙啞而略帶磁性的嗓音。
“喂,您好。”他先用英語說,再用漢語說。
“……”我不說話,我隻是想聽聽他的呼吸。
“恬音……”他試探地問。
“是我,沒事的,我隻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惡夢,所以我……你睡吧,我掛了。”
“你再等一下,剛還在房間裏整理一些論文數據,迷糊中睡著。再過幾天我就回國,回到你和孩子們身邊,又能聽到那兩個小家夥的笑聲……恬音,我還有話想跟你說,但現在我想說的是,等我,還有我愛你。”
他的話還是如往常那般溫煦,憑著這麼一根細細的電線,我甚至能聽到他臉上的笑意,他眼中的暖意。他把電話掛斷了,我還拿著電話筒發呆。
再也睡不著了,我起身洗了個澡,半個多鍾頭後,我再拿起電話,不行,我也有話要問霽清,我不能就這樣信了向泓之。
電話再次接通,是林出雲接的電話,這個號碼是霽清房裏的號碼,現在美國那邊是半夜,孤男寡女在同一個房間裏,如果我的想象能力好一點點的話,我會大吼大叫吧。
終於我也找到這麼一個理由和霽清分手,我沒說話就把電話線扯掉了。
美國曾經以為會是很遠很遠,其實也沒多遠,吃了幾片安眠藥,睡一大覺就到了,霽清的研討會已經結束了,今天他會在一所高等學府參加一個國際學術會議
經過了驗關、查護照、檢查行李的各種手續之後,走出檢驗室。放眼望去,滿機場的人,都是外國麵孔,耳朵裏聽到的,都是異地語言。
會議室是不許閑雜人等進去的。在那所世界知名學府的校園裏,我看著牆上架著那台電視機現場轉播那會議情況,霽清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斜條紋西裝,坐在約翰遜教授的右手邊,林出雲坐在不遠處。我從未看過他如此莊重的裝扮,也從未看過他如此嚴肅的表情,他拿著手稿正在宣讀什麼,那位素來冷漠的教授含笑點頭。
會議室的門打開了,守候在一旁的記者圍上去,卻不敢驚攏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對著霽清和林出雲圍過去,我不敢再看下去,一個人走出校園。
校園的兩旁落了一地的梧桐葉,原來梧桐葉子的形狀竟是心形的,我走上去,踩碎一地的心。
晚上他們還會有個慶功宴,從走廊櫥窗裏遠遠望過去,衣裝筆挺的男女,身上有著濃厚的學術氣息,以及領導者氣勢,林出雲好像在跟霽清說些什麼,幫他引見一個個學術界的要人,打好一定的人脈關係。
我想起了約翰遜教授的今天發表的講言:在學術界,想修學,要先修身,人品比什麼都重要,我們不僅看重學術水平,更看重為人。一個真正的學者必須保持心靈的一方淨土,如果一個人私生活糜爛糟糕,那是很難在學術界立足的。
我彷徨無措,在這個陌生國度的街道上踽踽獨行,其時月亮將沉,照得我一條長長的黑影映在馬路上,周圍偶爾有汽車的尖鳴在我耳邊響起,我恍若不知,無目的無意識地向前走著。
我拿出電話:“楊霽清,我們離婚吧!”把電話擲向麵前的大海。
有人從我身後走過來,是向泓之。
“你今天跟蹤了我一整天。”我說。
“如果我不看著你,我怕你早就在馬路上被車撞死,走路走到虛脫而死,你啊,今天連闖了五個紅燈,橫穿馬路三次……”
是嘛?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也回國吧,我猜楊霽清今晚就會搭飛機。”他過來摟我的肩膀。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的聲音輕飄飄的。
“起碼你會留在我身邊,不是嗎?”他摟得我更緊了。
剛出機場,向泓之接了個電話,聽完馬上交給我。
“夏初蕾找你。”
我拿起電話,那邊是夏初蕾高八度的嗓音:“沈恬音,你真的和向泓之在一起?你在搞什麼鬼?楊霽清一直打電話到我家,從昨晚打到淩晨,早上下飛機後還到我家來搜人,我和我老公都快要被他弄瘋。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喂,你倒是說句話……”
“我看到他了,我會和他談清楚的。”我把電話拿開。
“你說過會等我的。”楊霽清的話還是溫溫的,卻像努力壓抑著什麼,他甚至刻意不去看我身邊的向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