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3)

一個星期後,程鴻儒被急送入院,醫院裏長長的白色走廊站滿了他的親朋好友還有他的學生,還有一些學生連夜從世界各地趕過來。

陳誌鴻在樓梯裏打電話,我走過去問他:“程書洛怎麼沒來?”程書洛是程伯伯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在這個時候怎麼能不陪伴在身側?

“程書洛現在在一家賭場裏,他輸了很多,要扳本……”陳誌鴻說不下去了,泄憤地把手機擲向樓梯下。

半夜,程書洛氣極敗壞的衝進醫院,他的領帶歪著,衣衫不整,眼睛血紅,腳步不穩。

“病人想見一個人。”醫生走過來說。

“我在。”程書洛站地來。

醫生卻是走到霽清麵前,對他說:“程先生想見你。”

“幹嘛,我才是程鴻儒的唯一親人,楊霽清算什麼東西,我要進去見叔叔。”程書洛態度蠻橫起來。

“病人進院的時候就囑咐說,他不要見他的侄子。”那名主治醫生的聲音好像也是經過藥水消毒般缺乏溫情。

“他不想見我……他真是這麼說的?”程書洛抱著哭叫起來,轉過跑出來,一會兒外麵傳來跑車的呼嘯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刺耳。走廊上的人都不由得搖頭歎氣。

霽清跟著那名主治醫生經過長長的走廊,走向病房。他們在屋裏談了一個多鍾頭,誰也不知道彌留之際的程鴻儒會跟楊霽清說些什麼。

我隻是坐在那裏回憶著這對師生的種種,他們是伯樂與千裏馬。他們沒見麵之前就已經互相欣賞,楊霽清在圖書館晨看到程鴻儒的著作,手不釋卷;程鴻儒從我手裏拿過楊霽清的筆記,讚賞不已。

這對師徒第一次見麵完全沒有一點生疏的樣子,他們在程鴻儒的辦公室針對一個長久以為解決不了的數學迷題爭論了八個鍾頭,送飯的工人無奈地向我搖頭說他們不允許他進去打擾到他們之間的談話,然後又對我說從來沒見到程教授這樣賞識一個年青人。

後來程伯伯告訴我,楊霽清最難得的一點是在學術論點上不盲目權威,他有自己獨到的觀點,這十分難得。一個籍籍無名的年青人跟數學權威程鴻儒爭論學術觀點,還敢指出程鴻儒著作裏的數學推論有錯誤,這的確需要不少勇氣。程鴻儒說就在第一次見麵他就被這個年青人的才識氣質“折服”了。

他們一老一少,惺惺相惜,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程鴻儒閱曆豐富學識廣博,楊霽清敏而好學穎悟絕倫,N大學生常聽他們講異域的風情民俗,學術上的疑難挑戰,時事政治的褒貶針砭,對古往今來眾多書籍的點評,聽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卻完全插不上一句話。

雖然後來發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我還是堅信他們之間的種種未曾淡漠。

許久許久,楊霽清一臉沉重地走出來,他抱住我:“他走了,很安詳地走了。”

走廊裏有的人已經失聲痛哭起來,這位教育界和學術界的權威就這樣走完他的一生。

“霽清,孩子今天從美國過來,是晚上八點的飛機。”我對霽清說。

“那我們要給兩個小家夥禮物。”霽清說,帶著我到商場挑選禮物。

按霽清的說法,禮物的要求是要精致的,別出心裁的,投其所好的,還要益智的。

跑遍整個商場,才終於買到全心意的禮物,我們開車趕往機場。

在車上霽清接了一個電話,拿著手機他久久不說話,他臉色不變,眸子慢慢收緊。一輛車從我們車邊呼嘯而過,差點就撞上了,我輕呼一聲,霽清回過神來,把車停下。

“霽清,發生了什麼事?”霽清很能壓製情緒,通常他內心的想法,我可以從那雙漆黑眼眸裏讀出來。他從來沒有這種神色。

他環過我的肩膀,把我摟進懷裏,十指相纏,傳遞他掌心溫暖給我。

“恬音,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他的聲音溫和輕緩。

我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程書洛綁架了兩個孩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