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寒冬裏的蘇家大院在夕陽微渺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寂寥。
黑簷白雪,長廊裏不時有裹著棉襖的丫鬟和小廝搓著手快步穿梭著。
望月閣,蘇皓月身著碧色對襟襦裙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懷中抱著心愛的琵琶。
每當她垂首撥弄琴弦時,她那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就會隨著她的動作調皮地滑落肩頭。她迎著風隨手一撩,三千青絲如潑墨般搖曳,美如畫卷。
就是這不經意的一幕,卻讓坐在一旁石階上的紫鳶看得幾乎入了神。她撐著胳膊,歪著腦袋暗想,若是自己有小姐一半的美貌,估計就不愁嫁不出去了吧?
想著想著,她伸手從懷中掏出那枚貼身佩戴的香瓔。看到它,紫鳶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眼中滿是柔情。
好在,她雖然身世淒慘,但是也沒有被老天徹底遺棄。不僅讓她跟了一個這麼好的主子,還讓她幸運地遇見了齊北亭。
唉,隻是齊公子明日就要隨二少爺前去湎州查案了,如今天氣嚴寒,路途遙遠,一路上又沒有護衛陪同,想來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啊。可是自己又不能為他做些什麼,隻能在京都遠遠地祝禱,希望他和二少爺此行一帆風順,一切順利。
紫鳶的眸中流露出深不見底的惆悵和擔憂,她愛憐地摩挲著香瓔上的花紋,然後將它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蘇皓月恰好朝她投來淡淡的一瞥。
“唉。”
她似是歎氣,似是感慨,唇齒間嗬出一團白霧,很快消散在了凜冽的寒風中。
另一邊,蘇智一動不動地站在書房的窗前,凝視著落日,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身邊放著已經收拾好的包裹。
“少爺,湎州濕冷,您還是帶上這雙棉襪吧。”隨從竹洺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雙厚實的白色棉襪:“這是三夫人在今年入冬時特意為您親手縫製的,您當時嫌太厚了一直收在箱底,如今要趕路,正好用得上。”
蘇智轉過身來,動作遲緩地從竹洺的手中接過棉襪,沉吟了半晌:“好吧。”
正當他打開包裹,想要將棉襪放進去時,隻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一個女子猛地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屋內,一下子跪在了蘇智的麵前,帶著哭腔哀嚎道:“二少爺,三夫人......三夫人出事了!”
“啪!”
蘇智手中的棉襪摔落在地。
不過片刻的功夫,李玲花的院子就被人群包圍了。
下人們誠惶誠恐地站在外頭,縮著脖子不安地交頭接耳,直到蘇智出現在門口,眾人才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低下頭不敢看蘇智。
蘇智根本來不及多問,他像一陣旋風一般衝了進去,一進屋,就見李玲花平時幾個較為親近的丫鬟都守在塌邊,臉上滿是淚痕。而他的母親則合衣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已經沒了呼吸。
“母親!”蘇智雙腿一軟,跪倒在李玲花的身旁,拚命地推搡著她漸漸冰冷的身軀,根本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怎麼可能?怎麼會好好地人就沒了呢?!
“二少爺,您冷靜一點!”剛才去請他的綠蔓想要阻止蘇智瘋狂的舉動,卻不料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滾!”這個平日裏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此刻血紅著雙眼,像一隻瀕臨崩潰的野獸。他轉過頭,沙啞著嗓音一字一句地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幾個,給我說清楚!”
被他目光掃過的幾個丫鬟全都懼怕地一縮,不敢說話。
隻有綠蔓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一把眼淚,緩緩說道:“今個用過了午膳,三夫人就說頭疼,要休息會,讓奴婢都不準進來打擾。奴婢不敢違背夫人的命令,便一直在門外守著。可直到過了用晚膳的點,也不見夫人起身,奴婢就在外頭喊了幾句,可怎麼也不見夫人回答。奴婢有些急了,便擅自闖了進來,卻不料,卻不料......看到了這一幕。”
綠蔓說不下去了,宛自站在一旁抹眼淚。
蘇智轉過頭,在竹洺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身來。
床上的李玲花麵色灰白,表情猙獰,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她身體微微佝僂著,沒有穿鞋,衣衫卻很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