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到極致,原來是哭不出聲音。
段九在太平間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像是一棵生根的大樹,要一直一直在守著沈清辭。
楚如斯看不下去,著手安排火化,死者為大,理應安息,而那些被留下的人,活著的人,應該堅強。
段九對一切都沒什麼異議,什麼死亡證明也好,開追悼會也好,好像跟他都沒什麼關係一樣。
然而,在沈清辭即將推入火化爐,段九突然發瘋,不顧一切地推開工作人員,抱起沈清辭,絲毫不顧及他懷中的不過是一具屍體:“小辭,我們回家吧。”
楚如斯如鯁在喉,他倏然握緊拳頭衝出去,一拳砸過去:“段九,你給我清醒一點!小辭已經死了,你別打擾她的安寧!段九,我求你放過她吧,她為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最後為你死了!”
段九像是受到轟然重擊,搖搖欲墜地跌在地上,眼睛都要瞪裂了,明明那麼疼,撕心裂肺一樣,為什麼找不到一個出口?
他機械一般站起來,轉身一步一步靠近火化爐,似乎每走一步,心頭都在滴血。
他盯著那火爐,眼睛一閉,將懷裏冰冷的女人丟了進去——火焰和高溫吞噬了女人的模樣,段九覺得,他好像也死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上前想要關上火化爐,驅逐段九離開。
段九卻魔怔地靠近火化爐,甚至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他不能讓沈清辭一個人離開,那個看起來無所不能的高冷律師,其實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有時候出個門都不知道東南西北,導航也看得亂七八糟的,每次都要他去找她回來。
她一個人去未知的世界裏,會不會很冷?
小辭,我去陪你好不好?
楚如斯猛地瞪大眼睛,把段九拽回來,狠狠地摔在地上,騎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段九,你他*媽瘋了嗎?你死了,小小辭怎麼辦?那可是小辭留給你的,最珍貴的寶貝!”
段九一拳一拳地挨著,麵無表情,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楚如斯一把拽住段九的衣領,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我上輩子造什麼孽,遇上你跟小辭這種學弟學妹,你們的任性是皇帝級別的吧?段九,醒醒吧,小辭回不來了!”
最後一句話,楚如斯的唇微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段九病了,平素身體健壯得連感冒都少見的人,病了整整三天三夜,高燒不退,夢裏都是喊著沈清辭的名字。
哀莫大於心死。
三天後,段九睜開了眼睛,他二話不說,就去看了小小辭,孩子對發生的悲劇一無所知,時時刻刻都在沉睡,偶爾會睜開眼睛看他,不哭不鬧。
他征得護士的同意,顫抖地把孩子抱在懷裏,孩子軟軟的,滿身都是奶香。
這是小辭為他生的孩子,用命換來的孩子。
這就是他餘生的寄托,他會傾盡一切,守她百年安生不離笑。
他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痛苦得臉都縮成一團,然而依舊哭不出聲音。他終於承認,他的小辭,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