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秋風輕輕吹拂，卷起寧十九的裙擺，卻沒有攪亂賀蘭燕容的心湖。他的目光甚至沒有落到寧十九身上，隻是背影寂寥。
寧十九心頭一酸，任憑賀蘭燕容再怎麼聰明，也覺對不會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楚攸寧根本就沒有化成一捧黃土，反而是死而後生，兜兜轉轉來到了他身邊。
可是這些話她能與賀蘭燕容說嗎？當然不能。她很清楚，對於賀蘭燕容，她心裏有愧疚也有懊悔，可是唯獨沒有兒女之情。她這一輩子，注定是要活在從前過往中。她要為楚家沉冤昭雪，要讓寧卿心和賀蘭燕封付出沉重的代價。
紅袖等人追上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賀蘭燕容再前麵有著，寧十九同他離得不遠，卻依然顯得氣氛森冷。
“十九，等一等！”寧卿心在幾人即將踏出侯府大門時將他們叫住了。
寧十九回頭，一眼看到有些喘息的寧卿心，“姐姐還有何事？”
寧卿心平複了氣息，牽扯出一個笑容，她拉著寧十九的手道:“王侯將相家不比尋常，你今日回去之後還不知何時能再見，姐姐想著自你恢複神智以來還沒有好好關心過你，方才又出了那些事，一時竟給忘了。”
寧十九也笑了，另一隻手覆在寧卿心手上，一開口就是乖順的好妹妹:“姐姐有心了，姐姐的好妹妹一直記在心上。”不單單是這虛假的“好”，還是你骨子裏的“惡”，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視野裏劃過一片衣角，原來是賀蘭燕容徑直出了侯府。而侯府外頭等著的，正是九皇子府的馬車，隻剩下了一輛，其餘馬車已經早早地離開了。
“你能這樣想才是讓姐姐寬慰。”寧卿心還在說著溫柔的話。繞是話鋒一轉，她又苦惱道，“隻是你到底是如何恢複的……若是你不願說，就當是姐姐沒有問吧。”
寧十九這才笑得真切了些，原來她還沒放棄打探她恢複神智的事情。隻可惜就算她說自己是死而複生之人，寧卿心也不會相信吧。
微微睜大了眼睛，透露出一些訝然來，寧十九道:“難道妹妹沒有說過？還是那次落了水，才叫妹妹突然開竅了呢。”
寧卿心眼裏明顯是不相信，寧十九卻不在乎，兀自說道:“其實妹妹也不知道怎麼落了一回水便如醍醐灌頂一般，不過興許這也是我們侯府祖先蔭庇，才讓十九不再渾渾噩噩。”
看著寧十九言之鑿鑿的模樣，寧卿心忽然覺得自己開找她問這話是自找沒趣，即便她不是因落水而恢複神智又如何？難道還要指望她實話實說嗎？
寧卿心壓住心裏的不滿:“原來如此，想來妹妹是有福氣的人，九殿下還在等著妹妹呢，姐姐就不耽擱你們了。”
眼看著寧卿心轉身離開，寧十九也不多待，領著紅袖和豆花幾個丫鬟出了侯府，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大門口碰到熟人。
門口沒有賀蘭燕容的身影，顯然是先上了九皇子府的馬車，而寧十九這時候更希望賀蘭燕容在她身邊。而不是讓她一個人麵對賀蘭燕封。
顯然賀蘭燕封也沒想到會遇上寧十九，他一開始還沒有想起來麵前的人是誰，蹙著眉略略思索了一會兒，才露出恍然之色。
“見過太子殿下。”狹路相逢，這時候她還不能不低頭。
“原來是九弟媳，不必多禮。”賀蘭燕封英氣俊朗，頗有皇帝年輕時的影子。
看著眼前似乎沒有怎麼變過的男子，他還是像從前一樣英姿勃發，那雙燦爛若星辰的眼眸曾經將她牢牢束縛。一切都好像沒有變，可是終究變了。他還是當初模樣，而她不是當年。
寧十九語氣清冷，話裏卻似乎有另一層意思:“若姐姐知道太子殿下來了，定然十分歡喜。”
賀蘭燕封笑得爽朗，而眉眼裏仿佛透露出一些柔情:“前些日子未能得空，是以一直沒有時間來看一看卿心。你今日回門？”
寧十九點頭，並不多做評述。她能在這時候淡然地聽著賀蘭燕封帶著溫柔講述他和寧卿心，已經是她最大的耐心了。
“殿下若無事，十九便先告辭了，燕容還在等著十九。”
賀蘭燕封往屬於九皇子府的那輛馬車上一看，有些驚訝，“九弟也來了？從前他可是個不喜歡出門的人，不過如今有九弟媳在側，他也該從往事裏出來了，這是好事。”
看著賀蘭燕封臉上刻意做出來的關懷，寧十九心裏就一陣犯惡心，從前她蠢笨愚昧，隻去用一雙肉眼看，看著賀蘭燕封的偉岸矜貴，就以為他的心也是一樣的鮮紅正直。可是她那時大概是眼瞎，才會識人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