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振發的聲音很低,有點沙啞,一個激動,就顯得臉紅脖子粗。俞錦繡咬了咬牙關,不耐煩地別過臉去。
病床上的陳婉妹剛醒來,她需要的並不是這樣無休止的爭吵。
“說夠了沒有?”俞錦繡打斷了俞振發的喋喋不休。
俞振發一怔,“你們這些孩子都反了?都想要爬到我頭上去了?”
俞錦繡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了一次,“您說夠了沒有?”
也許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俞錦繡用這樣嚴肅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也許是因為俞錦繡眼底的冰冷有震懾人心的功力,俞振發一時沒有接話。
俞承光屏住了呼吸,他甚至小心翼翼地走到俞錦繡身後,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這樣僵硬的氣氛中,俞錦繡卻還是開口了。
“您說夠了,就回去。”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不帶任何的情緒,俞錦繡沒有發怒,可俞承光卻覺得此時此刻的姐姐看起來有點嚇人。她不是在下逐客令,因為俞振發不是“客”,可既然如此,他是誰?
是他們的父親嗎?是陳婉妹的丈夫嗎?
直到俞振發摔門而走的那一刻,俞承光還覺得很茫然。
他不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更不知道在自己最忙碌的這一段時間,家裏每個人的心底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醫院樓下就開了一家粥鋪,俞承國和方薇薇坐在店裏等了一會,滾燙的皮蛋瘦肉粥就做好了。他們沒帶碗,店家就把自己的不鏽鋼碗拿了出來,盛了滿滿一碗,“明天得把碗給我送回來啊!”
“放心吧,老板,明天一早我們就把碗給您送回來。”方薇薇說。
小倆口回到病房的時候,俞振發已經走了,俞承光靠在床邊和陳婉妹說話,俞錦繡則站著收拾詹妮的父親讓護士給他們拿來的洗漱用品。
她把毛巾整整齊齊地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若有所思。俞承光輕輕拍著陳婉妹的手,與她聊著今天晚上的酒席。
蠔油牛肉很入味,清炒蝦仁特別鮮美,想起香酥鴨還是直流口水,俞承光慢條斯理地說著,陳婉妹忍不住發笑,“你這傻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光知道吃!”
俞承光咧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俞錦繡也回過頭笑了笑,俞承國和方薇薇手挽著手,唇角微微揚起。
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像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序幕揭開,卻揭不開骨子裏的安然和隨心。此時此刻,俞錦繡在心裏想,原來這就是沒有爸爸的感覺。
這感覺很不錯,讓人打心眼裏感到平靜,他們得提前適應了。
因為她絕對不可能再讓自己的母親留在這樣的一個男人身邊,即便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