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雙雙用手按住了袍子的角,但是她一手捧著戰利品,一手扯住袍子,要從梯子上爬下來就顯得困難多了。而她在梯子上麵多待一會,就意味著多讓下麵這個登徒子多飽眼福。她咬了咬牙,暗恨自己沒有遮住哈倫的眼睛。
但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她隻好忍受著那種灼熱的眼光,盡可能迅速地從梯子上下來。她把東西堆放在地上,一雙黑色的手套,看不出是什麼材料所致,其薄如綃,喬雙雙對於天下服裝,獨有一功,服裝的材料,更是了如指掌。隻一眼,便認出那手套其實是以極細極韌的烏金絲摻雜了另一種不知名的絲線織成,雖然輕柔軟薄,卻是刀槍不入。她戴上手套,大小正好合適,仿佛是專門為她所製一般,而且手指伸縮之間,完全沒有累贅和窒重之感。另有一團形如拳頭般大小的黑色物件,喬雙雙將之打開,卻是一團絲織物,亮閃閃的,以她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是什麼材料,與手套中織入的絲線顯然是同一出品。那絲初時摸上去冰冰涼涼的,瞬間就變得和指尖溫度相似,手指深入其中,肌膚竟然有說不出的舒服,仿佛那東西不是包裹著她,而是根本就和她的肌膚融合在一起了。
她抽出手,那東西還在,並沒有真的沁入到她的毛孔之內。
若是這東西製成衣服,穿在身上真不知會帶來何等舒心怡人呢!可惜,那團東西太少了,不要說衣服,就連一隻手套都做不起來呢。
還有一團軟軟的顏色不明的東西,是包在一塊布內的,喬雙雙用手指按了一下,那團東西立時變成了手指的樣子,竟然連顏色都一模一樣。喬雙雙不由又驚又喜,回眸看了一眼哈倫,哈倫一直在盯著她,一見到她轉身,目光立刻威脅地逼視著她。
喬雙雙撇了撇嘴角,她當然知道得罪了他,後果會有多厲害。但是不得罪她,她的後果也好不到哪兒去。既然都一樣,她為什麼不能奮起反抗一下呢?
哈倫讀懂了她眼裏的意思,目光更加淩厲了。那意思很明顯,她喬雙雙,已經變成哈倫的生死敵手了。
喬雙雙走了過去。哈倫戒備地盯著她。喬雙雙不理他,將手中那一團軟軟的東西覆蓋在哈倫臉上,果然不出所料,當那團東西自哈倫臉上取下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哈倫的臉。
她可以出去了。
但是,喬雙雙高興得太早了,因為,當麵具戴到她臉上時,那團東西又變成了她的臉,她沮喪地將麵具取下來,正好見到哈倫幸災樂禍的目光。
喬雙雙不由怒從心頭起,哈倫的目光讓她想到了海的巫婆,一想起海的巫婆的詛咒,想起那句“一切已經注定,她最終會什麼都得不到”的話,真正是對她眼前最好的寫照。她接近了哈倫又如何,她告訴了哈倫真相又怎樣,她努力到頭,終究是什麼都不曾改變!
因為這個哈倫,早已不是那個哈倫!
她隻能看著這一張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任由失落啃噬著她的心房。一樣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靈魂!她終於真正領悟了海的巫婆的話!她的命運之所以不能更改,最大的阻礙不是奧薇拉,不是花非花,不是這個王國,甚至也不是海的巫婆,而是哈倫,而是這個唯一可以改變她命運的男人!
多麼巨大的諷刺!唯一能改變她命運的人,恰恰就是最大的阻力!
她真不知道自己該大笑三聲,還是該大哭一場?
她走上前去,揚起手掌,對準哈倫的臉龐,狠狠地揮了下去。她使用的力氣太大了,以至於自己的掌心都痛了起來,哈倫的嘴角也被打得冒出了血沫。她一怔,忽然又心痛起來,手勁一鬆,麵具從她另一隻手上滑落,落在哈倫的臉上,又變成了哈倫的樣子。
她怕血沫弄髒了麵具,慌忙取了下來,但是奇怪的是,那些血沫明明滲入了麵具裏麵,卻一點都看不出來。更奇怪的是,她反反複複地看了很長時間,那東西居然再也沒有變化,沒有變成她的手或是其他。她的心裏一動,將麵具戴在臉上,從哈倫憤懣的表情看得出來,她沒有再繼續變化。她連忙拿起鏡子,果然,麵具還是哈倫的臉。她一愣,隨即恍然,原來這東西竟是要沾染了血液之後,才會保持不變,現在,她需要知道的是,這東西可以持續多久?
她也來不及看其他東西,正要站起身,眼角餘光看到那本厚重的書,那書落在梯子後麵,如果不是這個角度,還真的會忽略過去。但是好巧不巧的,正當喬雙雙半蹲了身子欲起不起時,她的目光恰好轉了過去,看見了書中的奇怪景象——那本書的中間竟是被挖空了,空掉的形狀正好容納一個瓶子。喬雙雙的心別別地跳了起來,會隱藏得如此隱晦的,必然是極其重要的東西。她慌忙走過去,將瓶子從書中挖了出來,但是,瓶子上什麼標簽也沒有,看不出裏麵藏了什麼。她搖了幾下,似乎裝著什麼液體,感覺很濃稠的樣子。打開瓶塞,嗅了嗅,卻也聞不出什麼氣味。心下不由微微失望,待要扔掉,又分明舍不得。於是也藏了起來。
現在她站在書房裏,披著哈倫的睡袍,臉容儼然就是哈倫。但是,身材卻要嬌小得多。不過這個難不倒喬雙雙,她不客氣地從哈倫身體下麵抽出了她破裂的衣衫,撕掉了幾本書後,穿在自己身上,身體就一下子魁梧了許多。當然,這一次她有了前車之鑒,換衣之前,事先用書本堆在哈倫的臉上。
一切準備就緒,喬雙雙打開書房門,大大方方地從這裏走了出去。侍衛們正要跟隨,她冷冷地指了指書房,侍衛們馬上意識到她的意思。
“是,陛下,我們會好好看守這兒!”侍衛隊長艾倫大聲回答。他當然不會忘記,陛下不是一個人到這兒來的,隨行的還有一個個子矮小的人,他知道那家夥,那是羅斯夫人帶來的跟班。
喬雙雙偷笑了一下,但是她的表情保持著哈倫的嚴峻與傲慢,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