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站起來,手一揚,柔和的音樂響起,“冷暖哪可休,回頭多少個秋,尋遍了卻偏失去,未盼卻在手,我得到沒有——”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安靜地唱歌。
這首歌一下喚起了二寶的記憶,在將軍樓聽的第一首歌就是這首,晚上黃毛開摩托車送二寶回去,黃毛說那是陳百強的一生何求,不過陳百強五年前就死了。
“再唱一首。”二寶扯一下他的衣服。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為何我心一片空虛,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滿腔恨愁不可消除——”黃毛深情地開唱。
這一刻二寶突然有些動心,她張開雙臂環抱住黃毛的腰。
黃毛一個哆嗦,摩托車嗖地一下衝出獨木橋,“啊——”伴隨著兩個人的驚叫聲,噗通一聲他們連車帶人的掉進了河裏。
二寶摔斷了一條腿,她右腿打著石膏,拄著拐棍,在小院裏來回溜達,她跟不三不四的人談男女朋友,現在這事在狗尾巴村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三寶肩上扛著燒火鐵棍,威風凜凜地守在院門口,他爸發話了,再看見不三不四的團夥出現,就將他們打出狗尾巴村!
現在全家人對二寶都沒有好臉色,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二寶遲早是要蹲牢房的,弄不好還要吃槍子兒。
豔豔憂心將來的彩禮錢可能會大打折扣,如果搭上壞蛋,那是一分錢也撈不到,即便不搭上壞蛋,以後媒人說親的時候,談到這一段,那實在是膈應人,就連蕭建軍這樣二婚的男人都喜歡個黃花大閨女,這天底下就沒有不喜歡黃花大閨女的男人!
豔豔端著飯碗,暗自觀察二寶走路的姿勢,越看越覺得她已經跟小壞蛋睡過覺了,兩條腿走路都合不上了。
二寶拄著拐杖,獨腿走路,慢慢挪去堂屋吃飯,桌上沒有她的碗筷,她又轉身一點點挪去廚房。
“細草狗,好人不學學壞人,跟你媽一個德性!”蕭老太走進廚房,嘴裏罵道。
二寶靠著炤台,掀開鐵鍋蓋,鐵鍋裏燜著扁豆飯。盛了一大海碗飯,二寶背靠著炤台,獨腿立著扒拉扁豆飯。
蕭老太坐在小凳上用菜刀剁豬草,邊剁邊罵,二寶的眼淚無聲地淌下來,眼淚滴進碗裏,就著扁豆飯一起被她吃進嘴裏。
在二寶斷腿期間,黃毛因盜竊罪被判入獄8年,他的兄弟團也紛紛獲刑,他們偷盜自行車不過癮,某晚居然翻進公安局的院牆,偷走了所有的警車。
如果二寶不是腿斷了,可能也會跟著他們一起去偷警車,那樣的刺激沒幾個人能拒絕。
二寶腿好以後回學校上學,她的座位被搬到了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所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曾經她跟黑社會的人走得那麼近,大家都說她是黑社會老大的女人,鎮上所有的小混混都叫她大嫂。
學校找不到名目開除二寶,隻能任她自生自滅,課堂上老師從來不叫二寶回答問題,隻要她不影響其他同學,隨便她做什麼,可以睡覺,可以不來上課,可以不參加考試,可以不寫作業。
中考的時候,誰也想不到二寶居然考了590分,這個分數已經夠上市裏的重點高中,去市裏上學開銷大,二寶繼續留在鎮上讀高中。
高中學業緊張又繁重,二寶住進了學校宿舍,她的腦子一直就沒有大寶聰明,每次周考月考,她的成績都不上不下地掛在中間,二寶唯一能做的就是死記硬背,促使她突然發奮讀書的理由隻有一個,她想離開這個地方。
臨近高考的時候,二寶頭發掉得厲害,常常頭暈目眩流鼻血,二寶在鼻孔裏塞上衛生紙,教室裏的燈已經熄了,她點上蠟燭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