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不聲不響地褪去黑夜的外衣,披上白晝的薄紗,天空一點一點變成白的顏色,帶點沾灰的白,不是明亮的潔白。太陽隱藏在不具名的地方,半天不見蹤跡。陰沉沉的天,沒有溫暖的日光照進屋子,盡管臥室的空調裏頻繁地輸出暖風,依然抵不過寒氣逼人。
熟睡中的沐梓辛習慣性地往顧司誠的懷裏縮了縮,她的腳冰涼,怎麼也睡不暖和。顧司誠猶在睡夢中,被沐梓辛的腳踢到,冰涼的觸感讓他冷不防打了個激靈,迷糊中自然而然地把沐梓辛的腳拉到自己的兩條腿中間夾著,借由自己身體的溫度幫她焐腳。
幾近天明恣意的需索耗盡兩個人的體力,沐梓辛綿軟地依偎在顧司誠的懷裏,酣睡不願清醒。
須臾,顧司誠半眯起眼睛,意識漸清晰。
與顧長安約定在公司會麵的時間,尚且還有一個多小時。
顧司誠緩慢地睜開眼睛,不忍擾到沐梓辛,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沉睡的側顏。
顧司誠知足地微笑,露出好看的酒窩。
他想著,沐梓辛還是睡著的時候最美。
睡著的她,不會說他不喜歡的話,做惹他生氣的事。她的睫毛很長,像商店櫥窗裏的洋娃娃,都說睫毛長的姑娘愛哭,沐梓辛卻很少流眼淚。
可是,昨天晚上她流眼淚了。
她哭著,抱著他說,他是這個世上,除了她已經故去的爸爸,對她最好的男人。
她說他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天使的禮物。他是現世裏唯一在乎她的男人,亦是她唯一在乎的男人。
他們徹夜說著不常說的情話,緊緊地擁抱彼此,她潔白的柔荑貼合他滾燙的胸膛,他們毫不保留地坦誠相待,放縱於情侶間甜蜜的歡愉。
顧司誠第一次覺得自己整個地擁有沐梓辛。
她的人,她的心,徹底地屬於他。
不像以往,他總感覺她看著他,目光卻幽遠,他常猜不透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她與他近在咫尺,而他常常覺得自己觸碰不到她。那種莫名的距離感,常常叫他感到心慌。他抓不住她遊離的心思,他極度匱乏安全感,常常睡到半夜,怵然驚醒,以為她又會再一次,趁他深睡時,悄然地不辭而別。直到睜開眼,看著她蜷在他身旁熟睡的容顏,他才再一回閉上眼睛,踏實地睡去。
顧司誠安靜地看著沐梓辛安詳的睡臉,眼睛舍不得眨一下,半個小時過去,他的半邊身子僵硬至發麻。赴約的時間臨近,再不起床梳洗,眼看著即將遲到,顧司誠不得不起床。
輕輕地從沐梓辛的頭底下抽出被她枕著的手臂,無意間頭部被挪動的沐梓辛沉睡中發出不滿的嚶嚀,顧司誠輕手輕腳地拍了拍她的胸前,像哄嬰兒一般,待她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顧司誠這才長舒一口氣,動作輕柔地幫她掖好被子,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悄悄地下床。
顧崢集團總部,顧長安一早便在辦公室裏等候。
總部的員工一個個都繃緊神經,互相奔走相告,大老板今日心情不善,小心火燭。
顧司誠把車開進地庫,剛熄火,還沒下車,就被他的母親徐春嬌攔住。
徐春嬌由外關上被顧司誠開出一條細縫的駕駛座車門,自己則打開與駕駛座同一邊的後座車門,坐進車裏,張口就道:“你這個倒黴孩子,想氣死我是不是?快開車,有什麼話先離開這裏再說。”
顧司誠待著不動,說:“我還有事。”
顧司誠沒有忘記自己與顧長安的約定,他不希望自己失約。若他爽約,顧長安會以為他有心逃避。他不想讓顧長安小覷他的決心。威武不屈。他認定自己想要的人是沐梓辛,千金不換。
“你能有什麼事?”徐春嬌伸手往顧司誠的腦袋上用盡一拍,如果能讓顧司誠幡然醒悟,她不介意多拍他幾下。這父子倆,脾氣一個比一個強。
徐春嬌又氣又急地道:“你不就是想上去交出自己手頭上的股份嗎?除了這點事,你還有什麼事?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麼長這麼大還不讓我省心?你爸那麼說,你就乖乖照著做?你想便宜誰?”
這麼大的家產,說拱手交出就拱手交出,顧司誠倒是有氣量,一點遲疑都沒有。誰知道顧長安在外麵有沒有隱藏什麼私生子,就盼望著顧司誠這邊闖出一點禍來。
樹大招風。
顧司誠不為自己打算,她這個當媽的,哪能不提防,外麵有沒有不安分的人野心勃勃地覬覦他們母子倆在顧家的地位。
顧司誠淡泊地說:“我不在乎這些。如果沒有沐梓辛,我要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擁有她,我就什麼都擁有了。失去她,我就等於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