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身子,妳我都清楚,十二個時辰都處於血管爆裂的痛苦中,娘早就一心求死,若非是妳我的執著,娘根本就不可能忍到現在。”
夜深人靜中,房門開啟的聲音異常刺耳。
她們聽到院子裏的腳步聲,曲陌趕忙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濃黑的眸子望著她,眼神有些恍惚。
曲陌伸手扶住他,“你怎麼出來了?走,我送你回房間去休息。”
秋宛塵右手捂著胸口,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靈堂跟前沒動的柳惠娘,嘴唇翕動了一下,沒有說話,乖乖地被曲陌扶回房間,躺回到床上。
曲陌將有點冰涼的小手覆到他的額頭,微微皺眉,“有些發燒,要不要喝水?”
他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微微地點了點頭,幹渴的喉嚨早就冒了煙。
她走到桌子旁邊,拎起套著保溫套子的茶壺,倒了一杯尚且有些溫熱的白開水,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喝下。
他喝了兩口,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她扶他躺下,開口道:“你等一下,我去幫你弄些吃的,然後再喝些湯藥,你好好休息,什麼也不要理。”
望著她忙碌的背影,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歉然。
他的受傷,純粹是因為太過吃驚,吃驚得甚至忘記了閃躲。
那個刺了他一劍的女人,長得竟然和雪衣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孔,絕美,豔麗,風華絕代。
所以他才會失神,才會挨了這一劍。
天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有些混亂,他搞不清楚,到底眼前的曲陌是雪衣的轉世,還是刺了他一劍的女人是雪衣的轉世。
她匆匆忙忙地走出去,來到廚房,廚房的台子上有一個專門用來煲湯和熬藥的風爐,上邊有個瓦罐,裏邊飄出撲鼻的雞汁味道。
她拿了抹布打開蓋子,裏邊是用雞絲熬的粥,她盛了一碗,端回房間,坐到床邊喂他吃。
“對不起,你不要怪我師姊,她不是有心的,隻是因為我娘死了,她太傷心,才會那麼衝動。”她代柳惠娘向他道歉。
秋宛塵眸光閃爍著,“她就是妳師姊?”
“嗯。”她點點頭,完全不知道他此時心中所想。“我師姊小時候撞到頭,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然後被我娘收養,所以跟了我娘的姓,姓柳,叫惠娘。”
“柳惠娘?”他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煩亂。
他本以為他順利地找到了雪衣的轉世,可是現在,突然又冒出一個和雪衣長得一模一樣的柳惠娘,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認為,這絕對不是偶然,這一定是閻君和判官那兩個狼狽為奸的混蛋在給他搞鬼。
他本是為了雪衣而來,但是現在他卻不能確定雪衣是誰。
若曲陌不是雪衣的轉世……
他神情複雜地望著眼前盡心服侍自己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已經占了她的身子,汙了她的名節,若不娶他,他說不過去。
可是……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又似乎在拚命地提醒他,他認錯人了。
他該怎麼辦?
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此時,他的心,已經完全亂了。
她喂他喝完粥,又去給他熬藥。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偶爾的燭花小爆聲。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頭頂的承塵。
在他成為秋宛塵的這三十年來,他頭一次如此的驚慌失措,無計可施。
三日後,平溪鎮外的空地上——
熊熊的烈焰將醫仙子的遺體燒成了一捧灰燼。
曲陌跪在雪地中,看著娘親的遺體被火焰吞噬,最後消失不見,神情有些茫然。
不是她不想讓娘親入土為安,實在是娘親的身體中全是毒,若是入了土,墳墓周遭怕是方圓百米都會寸土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