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寒從東廂房裏走出來,身上披著大氅,“怎麼回事?大半夜的吵什麼?你是不是又欺負曲陌了?”
他收回視線,淡漠地看了曲哲寒一眼,一聲不吭,徑自向廚房走去,他拿了一醰五斤裝的老酒,抱在懷裏,走到前院,在守門的侍衛詫異的眼神中打開院門,揚長而去。
曲哲寒想了想,推開曲陌的房門走進去,“曲陌,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曲陌帶有濃重鼻音的嗓音從帷帳裏傳出。“哥,你去睡吧。”
曲哲寒在桌子上摸索著找到火石,打著,點燃蠟燭,然後舉著蠟燭走到床邊,掀開床幃,就看到曲陌整個人裹在棉被裏,蜷縮在床榻的角落中,正在小聲啜泣。
龐大的怒氣頓時湧上他的心頭,“他對妳做了什麼?”
曲陌搖搖頭,抬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哥,你別亂想,他什麼都沒對我做,我隻是再也不能習慣他睡在我身邊。”
那個夢,對她造成了無法磨滅的陰影。
曲哲寒緊咬著牙關,身上迸出一絲殺氣。
曲陌忽然笑起來,臉上掛著淚痕,又哭又笑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賤?很不自愛?”
“沒有!我知道這不是妳的錯!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他,他一貫都是這樣子!”曲哲寒的聲音緊巴巴的,將燭台放到床邊的桌子上,衝她伸出手。
“過來!”
曲陌擁著被子湊過去,他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然後坐到床畔,“睡吧,哥在這守著妳。”
“嗯!”她點點頭,輕輕地閉上眼睛。
忽然間,她不再想去京城,可是她知道,若她不去京城,師姊也不會去,師姊不去京城,就沒有辦法同皇上有一個好的結果。
這些天,皇上是怎樣待師姊的,她全都看在了眼裏。
師姊紮了皇上一刀,差點要了皇上的命,可是皇上卻一點都不生氣,除了最開始的不可置信和傷心,皇上是真的一點都不氣,反而想各種方法哄師姊開心,哪怕放棄掉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的尊嚴也在所不惜。
若是換了旁人敢那樣對待皇上,怕是早就被拉出去砍頭一百遍了。
想來,皇上是愛慘了師姊。
說起來她們母女真是耽誤了師姊半輩子,如今有這樣一個男人愛著師姊,若她不想法子成全了他們,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哪怕她再難過,哪怕她再不想看到秋宛塵,這趟京城之行也必須要去。
寂靜的夜裏,城隍廟裏卻燈火通明,無數盞油燈燃著,香火繚繞。
隻是沒有人。
被秋宛塵砸壞的判官像已經被清理掉了,不過城隍廟裏還有閻君的塑像。
秋宛塵站到閻君的塑像跟前,拍開手中那醰酒的泥封,將酒往閻君的塑像身上潑,潑完了,才輕輕地開口:“這麼耍我,很有意思嗎?”
閻君的塑像靜靜地佇立在那裏,毫無反應。
秋宛塵忽然挑唇一笑,“你是在報當年我把地府砸了的仇吧。”
他還記得,當年他死掉以後,不肯回歸天界,反而硬闖進地府,要閻君交出雪衣,閻君不肯,他就把地府砸了個一塌糊塗,還把閻君揍得鼻青臉腫。
幾千年過去了,這家夥依舊在記仇,所以才會這樣折磨他。
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支紅色的蠟燭,燭芯燃著,“你要是再不出來,我說到做到,我會把暗夜王朝所有的城隍廟全都放火燒了,讓你這輩子都吃不到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