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問佛(1 / 3)

“法川首座有心了。”

勝尊豎掌胸前微微躬身,淡淡道:“但逮捕魔主不用急於一時,他所犯下的極惡罪狀,終有報應那日。”

“理昭彰,因果報償。”

法川點頭笑道:“了因師兄,請!”

眾禪師拾級而上,三十七層浮屠塔不一會兒便覽窮閱盡,高僧們施施然來到浮屠巔頂問道辯禪的會場,施施然落座。

對於八派的高僧大德來講,機鋒禪會早已失去神秘的色彩,之所以他們還願意年年不落地參加,是因為這種明思辨的法會,真正有助於自身的心境與修為。

這種碰撞、接納、彌合自性的過程,佛國稱作辯禪、玄機宗稱作論道。

特別是同境界相當的同道交流,不同角度的觀點碰撞,更是會讓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可隨著年歲漸長,能夠被他們稱作同道的人也越來越少,所以每一個交流的機會都十分珍貴。

對於這些拋卻紅塵的出家人來講,道友的重要程度,更要勝過伴侶,所以哪怕隻有在禪會上一年見一麵,他們也會將對方稱作故人、故友。

這種誌同道合的友誼,甚至比凡塵親眷更加珍貴,但同道終歸隻是同道。

同行良久,終是為了分道揚鑣。

對追求永恒不朽,超脫彼岸立教的佛宗而言,如何超脫彼岸是永不落後的話題。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們拋下的可不僅是凡塵親緣,還有自身的喜怒哀樂。

浮屠巔頂,

早就在浮屠塔頂靜坐的和尚老得就像一塊風吹雨打的山岩,暗紅色的袈裟將他的身體整個罩住,拖在地上的邊角,竟有陷入土裏的意思,駝圓的背部如同岩脊,無數道滄桑褶皺布滿臉頰,尺長的白眉自雙顴掛下,好像同這片空間融為一體。

每有和尚凳上浮屠頂層,都會先朝老和尚躬身行禮,因為眼前這個好像老得連眉眼都睜不開的,就是律宗最強者,號南佛主的聖僧。

雖然對方的修行理念至今沒有得到律宗的廣泛讚同,但對方這身通徹地的修為,卻是無人敢質疑。

就連無相禪寺四方佛主,都曾經表示過,若論修為深厚,當今佛國當屬南佛主最高。

許是感應到浮屠巔頂多出許多陌生的氣息,如岩石蠟像般的南佛主突然活了,先是兩條長須般的白眉動動,然後褶皺的眼皮翻起,明亮又滄桑的眸子奪走了室內所有的光。

僅隻看這雙眼睛,任誰也想不到南佛主已是六百歲的人瑞,那閱盡滄桑後的堅毅眼神,赤誠得像個少年。

“修佛,修得是什麼?”

行晚佛禮的高僧大德們在蒲團上剛坐定,識海中便蕩起一道陌生的梵音。

毫無疑問,在這佛界之中,有能力將這念力送往眾大德識海中的,唯有南佛主一人。

通常,在機鋒禪辯之前,會有一場試辯,用以篩選辯禪中發言的佛子,隻是沒想到,到了他們這個境界的僧人,卻還要經曆這個。

南佛主的試辯題目簡單,不少高僧下意識便想脫口立論,隻是剛揚頭對上老和尚那赤誠的眼神,卻欲言又止,低下頭去。

若拿這道題去問初入禪門的和尚,對方一定連想都不想,就會回答:修來世,詣超脫輪回。

但修佛修到浮屠塔上這些僧饒境界,他們便無法理直氣壯得這樣回答了。

能修到大禪師境界,便能接觸到佛法的核心,也明白來世之是何等縹緲。

再要讓他們同沙彌那樣篤信來生,已是不可能,那修佛究竟在修什麼呢?

這突然的梵音叩問,竟讓席間眾高僧一時迷茫了。

生在佛國淨土,長在極樂雨林,從他們出生起,便沐浴在佛光鄭

在這樣的地方成長,修佛已經成了呼吸般自然的事情。

隻是隨著境界越來越高,這如呼吸般自然的修行,也夾雜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或是鬥戰、或是疑惑、或是恐懼、或是榮譽。

這些東西讓他們的向佛之心不再純粹,對著普通弟子,他們自然能堂而皇之的吹噓自身的向佛之心一如往昔,可對著南佛主的眼睛,這話他們無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