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室來說,這一年過的並不太平靜。
開年後,皇室宗親遇到大大小小好幾次刺殺事件,包括元樂帝自己也數次受驚,權傾朝野的離王殿下也在刺殺中負傷幾次。
南夷邊境又蠢蠢欲動,雖然最終叛亂被平息,沒有惹出什麼禍亂,但還是動了兵戈的。到了歲末的時候,皇後不知怎的就忽然病了,病情反反複複。
周後所中的毒性,饒是有田一這樣的鬼才在,也隻能暫時的壓製住,而無法根治。
胭脂燙中含有大量的曼陀羅,這一種慢性的毒藥,深入骨髓之中,無藥可解。
是以,在中毒之後的周後性情反複,人也變得糊塗了。
雖然糊塗,但是周後也不至於喪失了理智。在刺殺顧衣不成,宮牆中被李離警告了一番,她生生的驚出了冷汗,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怎樣糊塗的事情!
縱然意難平,她也不能將自己的一切與煜兒的安危來做賭注。她太明白李離這個男人,比誰都神情,也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薄情。
他在乎的東西很少,可是一旦認真和在乎,誰也不能碰觸到他的底線!
如李離那樣的性子,十年前的背叛,不管是基於什麼樣的原由,已經是不可原諒。所有的情義,早在那一場刺殺中抹滅!
他回到長安,非但沒有報複她,反而在幫著她和煜兒。連太後都以為,他對自己依舊是餘情未了,隻有她自己明白,真正的原由是什麼!
如今,一步錯,步步錯,她不應該,不應該生出癡妄,不應該動他心尖上的人!
“娘娘……”素心見周後臉色慘白,不由得驚叫道,而那之後,周後便就病倒了,糊裏糊塗的說著夢囈之語,素心害怕被人聽見,隻敢暗中派人遞了消息給離王府,根本不敢叫禦醫,就連伺候周後,都是不敢借他人之手。
信奉佛教的元樂帝,便認為此番異動,是不祥之兆,便大興土木造佛塔迎接佛骨,萬佛節,萬人前往長安朝拜。
元樂帝自己更是無心政事,便出宮小住在了相國寺中,聽經祈福,讓底下的臣子都捏著一把汗,生怕元樂帝一個想不開直接出家遠離俗塵了。
元樂帝膝下子嗣單薄,而唯一的小皇子李宸煜年紀尚小,又性格頑劣,擔當不起這社稷重任的。
萬幸的是,元樂帝到了歲末的時候雖然日日禮佛,看著送到佛寺堆積如山的折子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的皇弟不日便要成親了,娶的是他不大喜歡的顧家的女兒。現在忙著成親,沒太多時間為他處理政事。
李離成親前一天,元樂帝終於回宮,倒是聽聞前幾日周後病情加重的消息,匆匆的趕到了棲鳳宮前去看望,卻見周後正在對鏡描眉,臉色卻是比前些時日好看了幾分。
鏡子中的女子眉宇之間不過多了幾分風情和韻味,模樣卻與十年前沒有太大的區別,那一種耀眼的極致的風華,讓人不敢逼視……
“阿凰。”他穿著暗黃色繡著龍紋的便服,輕輕的從背後擁住了她,叫著她的閨名。
他的胸膛十分單薄,李氏後世子弟,大多數都是身體孱弱。
他身上帶著從佛堂出來的檀香味,甚至遮掩住了他在宮中慣用的龍涎香的味道。並不難聞,但是周後卻不喜歡,這種味道,總讓她聯想到——罪孽和腐朽。
他似是沒看出她的不適一般,或者說,她將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掩藏的很好,從未在他的麵前流露過。
他將她攬入懷中微微一歎,道:“阿凰,這紅塵中,唯一讓我割舍不下的,就唯有你了……”
她將頭埋在他單薄的胸膛上,聲音聽不出任何的起伏說道:“皇上割舍不下的,應當是這皇位和這錦繡江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和不舍,周凰的執念是這權勢和富貴,而元樂帝的唯一執念是……她!
在這薄涼的皇室親情中,這個男人縱然再如何的昏庸無用,對於李離這個唯一的弟弟,愛護之情、關愛之情卻也是真的,這也是李離唯一所不忍傷害的人。
所以,他甘願隱忍著自己的疼痛,並沒有揭露出她的真實麵目。而周家將此作為李離的製約點,她,周家,李離,三方因為這個秘密,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關係。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到這個死局中的呢?無數次的深夜,周凰看著那滿園的牡丹傾城,不由得在反問著自己。
或許,從一開始的姻緣橋上的相識,在借用他的身份回到周家的時候開始,便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糾纏不休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