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知道老夫人被軟禁的消息,已經是無力回天。
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恐慌,更多的是憤怒!她沒想到,區區一個丫頭,如今卻成了她最大的勁敵,竟然敢公然挑釁於她,就算是李離也不敢如此。
先是與蕭桓玉一起聯手將臨氏弄到了大理寺中去,長安城中都知道臨氏在顧家主母的飲食中下了依偎叫做胭脂燙的慢性毒藥,這胭脂燙是周家用在後宮中爭寵的秘藥,一旦傳揚開,她不知道會對周家造成什麼樣的損失!
在臨氏的事情還未曾平定之後,她便動了顧家老夫人。
打蛇七寸,竟不知她是如何的查出當年張氏用曼陀羅陷害傅氏一事,而如今掌握著陵寢圖線索的傅氏被接回了顧家,原本的顧家老夫人,被顧至遠軟禁在了佛堂中。
隻是軟禁了老夫人,也是顧至遠看在三個兄弟的麵子上。
“太後不必動怒,不過是個顧衣,諒她也不能翻出天來。還有半個月她便要進宮,待她進了宮,是生是死,還不得由著太後定奪。”
見太後氣成這般模樣,周顯之隻能寬慰她道。
這些時日她睡的並不安穩,今日又動了這麼大的怒火,她麵上已經有倦色。
見周顯之這般勸她,她無力的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到底是老了,一個小丫頭都不能掌控住……不,或許從一開始顧衣的出現,就是整場局唯一的變故。
看似未經風雨的小丫頭,卻沒想到竟然有著這麼強的韌性與膽量,出乎她的意料。
在距離幸福最接近的一刻卻永遠的失去了它,可是她依然沒有被毀滅,反而浴火重生。這樣的顧衣,讓她十分不安,她就像是……息夷那個瘋子一樣!
“臨氏、彌刹、胭脂燙,這一係列的事情單單就顧衣一個人不可能掀起這麼大風浪的,去查,顧衣是否與他有接觸?”許久之後,太後冷靜了下來,吩咐道。
“娘娘是說……”周顯之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
“田一!”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人的名字的。
若非是他,先帝也不會對她心生間隙。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也不過就幾個人,獨孤意是絕對不會輕易對外說的,除了他沒有別人!”
“臣會去打探的。”周顯之連忙應下。
周家在朝中屹立多年不倒,借李氏之手掌控朝綱呼風喚雨,卻也逃不過盛極必衰天理昭昭。
先帝在位時,周家本是危在旦夕,但是因為燕後的死,讓先帝心生不忍,沒有拔除她的母族。而如今,元樂帝時期,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周家可否還能繼續逃過一劫?
周顯之敏銳的感覺到,這一場風雨比之當年來的更加的凶險,這一場鬥爭,是李氏與周家的鬥爭!
一場春雨過後,杏花已經開了,開在枝頭明豔,顧衣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內傷在這樣下雨的天氣,時常的心口疼。
這一世,身上的兩處永遠不能愈合的傷疤,都是同一個人留下的。
顧家出了幾番變故,本是人心不穩的時候,顧至遠接二連三的受到了打擊——這樣的真相,足以顛覆他所有的人生認知。他錯了,幾十年的光陰,都錯的徹底,錯的離譜。
他竟然將真凶視如為親生母親,供奉在上;自己的生母,卻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骨肉分離,這樣連番的打擊下顧至遠病倒了。
一直與顧至遠不和的沈意,在知道真相之後也無法落井下石的再與他計較沈如的事情了,隻能連連的搖頭。
顧至遠本可擁有更好的人生,隻是可惜啊,一輩子就活在了一場騙局之中。顧家這麼大的變故,顧至遠又病倒了,顧衣才死裏逃生傷害沒好,怕她一個人撐不過來家中的事情,便讓蘇氏到顧家來幫忙。
等到顧衣將家中的種種事情理清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底了。
桃李開的正豔,滿園春色,長安城沉浸在一片的錦繡中,明日,她便要進宮了。
帝都最溫柔的時候,大概就是這三月煙雨的時候。斂去了沉積百年的威嚴與滄桑,在煙雨中,生出一種別致的風流韻味。
她將馬車的窗戶打開一線,透過連綿的雨簾看見長街盡頭,是威嚴赫赫的離王府,在那雨簾中,便看看見那朱紅色的大門禁閉。
這個地方,已經來了無數次,透過那緊閉的朱門,她仿佛能夠看見此時應該開的旖旎的碧桃花,還有那九曲長廊,一眼都看不到盡頭,掛在長廊上的琉璃宮燈,繪著蓬萊仙島的模樣……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這樣的深情,她究竟是怎樣的愚蠢,竟然沒有看見,竟然沒有絲毫的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