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裏文武百官們排成兩行,井然有序地陸續將要走空,可徐憂民待在原地還是一動未動,皇帝瞅了他一眼道,“宰輔大人還有事?”
君臣共處十多年,這句話,皇帝自己都覺得說厭煩了,他當然曉得徐憂民有事,並且還知道是何事,因為在徐憂民眼裏,眼下沒有任何事能跟陸鍔回京比較。
“哎……宋大人請留步,等上徐宰輔一起走吧!”,皇帝心思一轉,又叫住了即將要邁出大殿的宋光漢。
徐憂民一怔,宋光漢在,倒也無多大關係,反正請完旨以後,還需要跟平王,就陸鍔來不來京一事的利害關係,商議一番的。
於是他抬頭仰視道,“是關於淮陰王陸鍔進京一事,微臣特在此請旨”。
“哦!請旨啊!”,皇帝摸摸臉部的麵紗,斜了一眼一側的宋光漢,宋光漢紋絲不動,像什麼也沒聽到一般的波瀾不驚,“這事兒,宰輔大人自己看著辦吧!朕便不再過問了”。
“臣遵旨”,徐憂民道,看來皇帝的心結不易打開,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默許總比強阻要好上很多。
在出宮的路上。
“老哥”,私下無人之際,宋光漢總是愛這般稱呼徐憂民,徐憂民也從來沒有介意過,“您這是要回府用飯嗎?”。
這純粹是廢話,一般早朝畢,百官們都是各回各家用飯,因為皇城內沒有設立館子,茶肆酒樓等餐飲營生,要吃飯得出皇城南門,雖說也就近方便,可每次出城門都要盤查,不好受。
可,宋光漢焉何要說廢話?其實也不完全算廢話,他知道徐憂民跟南門外的一處露天麵館的老板很熟,一個月裏得去光顧個七八回。
他之所以如此相問,也沒特別的意思,一,兩人雖是同鄉,但自從數年前有了立場分歧後,平素的契機話便很少了。
二,是為了不讓自己不言不語,一不言不語,敏銳的徐憂民就會發覺,自己是在思考,有可能會思考到他剛才的請旨事件上去。
宋光漢可不想讓徐憂民察覺到自己對陸鍔回不回京一事很上心。
可,話剛說出來,他就後悔了,試想一下朝廷裏哪個人不知道淮陰王陸鍔是平王潛在的,有力的,唯一的競爭對手?
而作為平王的輔臣,自己如何可能不上心?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倉皇間,正要再措辭,徐憂民卻開了口,不過,卻是答非所問:
“關於陸鍔需不需要回京,本來我是要同平王爺商議後,再到乾坤殿請旨的,可誰知今天事兒趕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所以……我想平王肯定會怨恨老夫吧!”。
這句話應該如何分析?聽他的意思,有點向著平王的跡象,可看他的所為,又似乎在以退為進,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要請陸鍔回京,如果陸鍔出了事,你的嫌疑就最大。
“哪裏,哪裏,老哥也是為了安撫淮陰王的心,平王爺鐵定是能體諒的”,宋光漢嘴裏這般說,可心裏卻著了火,他已顧不及上火徐憂民有幾個意思了,他在擔憂連三元或許此刻已經出了京都地界。
可宋光漢終究是宋光漢,他清楚徐憂民察言觀色的本領不知要高出他多少倍。
不過,宋光漢還是敢拍胸脯,徐憂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看著他的臉說,你怎麼了?因為他相信自己裝模作樣的本領要超出徐憂民許多倍。
“那好吧!你我就此分手吧!”,出了宮城東門,其實兩人還是可以再攜手同行一段路的,可徐憂民卻想和宋光漢分道揚鑣,因為他想到“飛馬驛”走一趟。
“好說,好說”,宋光漢打了個手揖,就在這時,左禦丞李衍年忽然出現在了東門前廣場,但見他提袍撩帶,不顧偌大的年紀,風風火火向這邊奔來。
邊跑邊喊“宰輔大人,請稍等”。
徐憂民回過頭,待看清來人後,哎歎了一聲,衝宋光漢道,“這個李大人,八成又是為了陸鍔的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