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台令?”鳳君起初疑惑,後來猜測大概持盈得知白行簡救過她,所以態度發生了轉變?原本自己準備告訴寶寶的,這麼看來寶寶已經知道了,就不用多此一舉了。但想到這個天真無邪的寶貝夜宿其他男人家裏,不管這男人是誰,鳳君都無法完全釋懷,甚至心中的警戒線已經被踩到了。“即便蘭台令是寶寶的夫子,寶寶往後也不可以隨隨便便住他家裏,不止他,其他男人也都不可以,明白麼?”
“不明白。”持盈覺得父君說的話完全沒道理,俏麗麵龐上一片茫然,“夫子又不會吃了我。”
萬一人家真要吃了你,你個小麵團能怎麼辦?寶寶不識人心險惡,鳳君很揪心,但又不能讓寶寶這麼快就直麵人性的黑暗。
元璽帝流落民間時比持盈還小,獨自麵對世間險惡,連刺客都能自己解決掉。元璽帝的這番經曆讓鳳君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加倍償還他們的女兒湯團兒,隻讓她看見人間的美好,讓她視野所及之處都是陽光。但是這樣養大的孩子容易在外麵吃虧,做爹的隻能努力給她尋覓一個足以保護她的夫婿才能撒手了。但是想到這個未來的夫婿將霸占他的寶寶,他就生不如死,恨不得那個家夥永遠不要出現。
“對待男人,防範之心不可無,你夫子是男人,他也一樣!”鳳君狠下心腸道。
“男人看男人沒一個好的,果然男人最了解男人啊。”元璽帝感慨道。
持盈表示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小寶兒覺得自己無辜中箭,姐夫對團團保護得太小心了。
“還有,你這破爛衣服是怎麼回事?”鳳君嫌棄地提了提持盈的男裝長袖子,“好好一個儲君穿成個叫花子!”
“我喜歡!”
“……”鳳君忽然覺得寶寶到了叛逆期,衣著與審美風格不再受父母擺布了,令他很憂傷。
“那個,怎麼不見豆包兒?”賢王故意左右四顧,打斷這父女倆的扯皮,“我特意從北府千裏迢迢來找他玩的呢,好幾年沒見了,不知豆包兒長成了什麼熊樣。”
元璽帝但笑不語。
鳳君冷冷道:“慕之做了錯事不知悔改,正在小黑屋裏反省。”
“啊,原來是這樣。”做出一臉遺憾的樣子,賢王撓撓頭,“去年我也犯了個錯,把我爹珍藏的寶劍拿來烤肉串,被我爹關了三個月。”
“然後呢?”持盈問。
“然後我就患了抑鬱症。”
“抑鬱症是什麼?”持盈繼續問。
“就是整天想自殺。”賢王淡然回應,然後伸出左手腕,露出腕上一道猙獰的痕跡,“看見沒,用我爹的劍切的,可惜力道沒把握好,但劃痕齊整,足以說明是把寶劍,是吧?”
元璽帝家在場的三口人都驚呆了。
“小寶兒,我怎麼沒聽說過你有抑鬱症?”元璽帝驚問。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讓姐姐姐夫擔心了。”賢王麵上一片豁達。
持盈心想這貨怎麼都看不出來會是患抑鬱症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鳳君整個人都不好了:“有這麼嚴重?稍微懲罰一下就會患抑鬱症?”
“也不一定就會患抑鬱症,還有焦慮症、狂躁症、選擇恐懼症、密集恐懼症、多重人格精神病、被迫害妄想症,以及自戀型人格異常、強迫型人格異常、反社會型人格異常等等不一而足,具體因人而異啦!”賢王對心理與精神疾病很有研究。
“……”一家三口目瞪口呆。
持盈直接被嚇哭了:“那怎麼辦?豆包兒要得抑鬱症、焦慮症、狂躁症、選擇恐懼症、密集恐懼症、多重人格精神病、被迫害妄想症、自戀型人格異常、強迫型人格異常、反社會型人格異常了,要死掉了怎麼辦?”
“拯救的方法呢,就是要及時開解,並恢複人身自由,最好是跟同齡人一起交流,趁早將各種心理與精神疾病扼殺在萌芽狀態。”賢王高論道。
“薑冕!豆包兒要是出事,你西京的祖父不追殺你到天涯海角,那老頭兒就不姓薑!”雖然句式略奇怪,但元璽帝的憤怒是顯然的。
鳳君沉了沉臉,終於拋出了鑰匙:“小寶兒和團團去看看慕之,要是他肯認錯,放棄那妖女,我就給他人身自由!”
賢王接了鑰匙:“姐夫放心,我會開解蠢豆包兒的。”
鳳君決定今晚好好研究一下人類精神疾病發展史以及育兒手冊。
出了大殿,持盈帶賢王去往關押豆包兒的小黑屋。殿廊下,持盈仍心有餘悸,怯聲問:“舅舅,你的傷徹底好了嗎?”
賢王抬起手,露出手腕,另一隻手從傷痕猙獰的手腕上一抹,瞬間將傷痕揭去:“現在徹底好了。”
持盈一拳揍到賢王頭上:“你個大騙子!這麼逼真,是什麼玩意兒弄上去的?給我一點,我以後也要演……”
“快死心吧!道具要配合演技才能達到效果,你的演技也就止步於哭了,況且你抄襲我是抄不出神韻的。”賢王拉著她快步走,“這也就視覺效果極具衝擊,得以暫時唬一唬陛下和鳳君,等他們質疑起來回過味來,讓太醫給我鑒定就露陷了。趁現在,我們把豆包兒救出來!”
“舅舅,雖然你吐槽我的演技讓我不太開心,但是想到眼下正在實施‘拯救皇子豆包兒’這項刺激的計劃,我姑且同意配合你!”持盈興奮地臉都紅了。
豆包兒被關在偏僻的冷殿,人跡罕至,門窗緊鎖,最宜思過反省。賢王觀瞻這座小黑屋,嘖嘖道:“姐夫還真能狠下心,團團,豆包兒會不會不是你爹親生的?”隨即,他腦袋上又挨了一拳。
“不準說我父君的壞話!”持盈氣鼓著臉,不允許旁人背地裏吐槽鳳君,“西京那些叔伯們都說豆包兒跟父君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
“外甥女你再打我頭試試!”
然後賢王金貴的腦袋就挨了第三下。
“如舅舅所願!”
……
開鎖後,兩人一起進殿,卻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一個憔悴的少年長身玉立在案前,一手撫紙,一手提筆,在長長一幅白紙上寫字,寫滿的一端垂落地麵,旖旎出長長一段,案下四周的地麵鋪滿了密密麻麻以各式書法寫就的長卷。有人闖入,他也沒曾發覺。
持盈和賢王避開地麵的長卷,驚悚上前,細觀,原來豆包兒是在抄寫鳳君的《鹽鐵論》,不僅僅是抄寫,還是花樣抄寫,換了七八種字體,有些持盈都認不出來。
賢王咽下口水:“現在我信了,豆包兒確實是姐夫親生的,連自虐的方式都如此不同凡響。”
兩人走到忘我境界的豆包兒左右兩邊,一個拽人,一個奪筆,再加上持盈順手的一個粉拳,終於把豆包兒給打醒。
“舅舅?”豆包兒頂著頭上鼓起的包,迷茫地望著頭上鼓起三個包的賢王。
“還行,一眼能認出舅舅,還沒傻。”賢王欣慰地鬆下口氣。
“豆包兒,我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們走!”持盈不忘緊張刺激的“拯救皇子豆包兒”計劃。
“可是我還有三種字體沒抄……”豆包兒入了迷障。
“哎呀外甥,再抄你腦子就徹底瓦特了!”北府設有茶馬司,各地行商彙聚,所以生於北府長於北府的賢王偶爾嘴裏蹦出某個州的方言也不足為奇。
二人連拖帶拽把豆包兒搬離案前,拉扯到殿外。
豆包兒經陽光一照,記憶頓時複蘇:“瑤姬呢?我要見瑤姬!求父君母上放過瑤姬!”
“嘭”,持盈又給了他一拳:“別作死了!你自身都難保!”
“莫非這個幺雞就是姐夫和豆包兒反目的罪魁?快點讓我看看什麼模樣……”賢王摸著下巴。
“關在死牢裏,舅舅要看就去吧。”持盈氣道。
“很美貌?”賢王繼續摸下巴。
“沒有比瑤姬更美的……”豆包兒還在魔障中。
“嘖,一般說這種話的都是沒見過世麵的少年,豆包兒啊豆包兒,薑慕之啊薑慕之,你堂堂皇子,西京嫡孫,竟然被一個女人弄得魔障了,看來舅舅得幫你。”
“怎麼幫?”持盈忙問。
“以毒攻毒。”賢王嘿嘿一笑。
卿月樓下,三個少年仰頭看樓上燈影燭火、彩衣霓裳。
“這是什麼地方,好熱鬧的樣子!”持盈看得新奇。
“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賢王擔起解說責任。
“怎麼尋歡?”持盈繼續求知。
“上去看看就知道。”
豆包兒表示拒絕:“父君會打死我的!舅舅,外公也會打死你的!”
“傻外甥,男人逛青樓,當然是秘密嘍,我爹和你爹不會知道的!”
“為嘛女人不能逛?女人不能尋歡作樂嗎?”持盈對這個邏輯表示不滿。
“那你保證不跟你爹告狀?”
“不讓我去尋歡作樂的話,我保證會跟我爹告狀。”
“……”於是三個少年一起踏上了不歸路。
三少年從未見過上京的秦樓楚館,如卿月樓這樣的頂級勝地,更是不曾踏足過。持盈和豆包兒不知道世間竟有這樣的所在,賢王久居北府,即便偷偷見識過,北府與上京也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他也很開眼界,但在兩個外甥麵前,不能夠顯得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