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你遇到他的時候,世界好像停止了旋轉。(1 / 3)

第四章 當你遇到他的時候,世界好像停止了旋轉。

[1] 我以為我已忘了曾經愛過你,直到我一看到你淚湧出眼底

失去顧潮生音訊的五年間,有次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散步,忽然聽到一首他以前在KTV點過的歌。

是無印良品的《掌心》。

記不清是我哪年的生日,開了包廂喊朋友唱歌。因為人來得零零落落沒幾個,所以大家都沒什麼興致,沒待多久就已經走人。隻有他,百無聊賴地在把腿搭在茶幾上,一首一首地點一些放著原聲的歌。

播到這首時,顧潮生問我說,看過這個MV嗎?

我搖搖頭,他特別得意又一臉神秘地說,這個MV裏有鬼!

那一瞬間,我恍惚像回到很多年前,遙遠的夏天傍晚。黑板報寫到一半的我們,教室裏,他也是這樣神神秘秘,說,溫瀾,你猜我們學校有鬼嗎?

我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眼,配合地做出誇張而又期待的表情,等他說下去。

他開心地一路等劇情往後播,比畫說,快了快了,馬上了!你看就那個窗後,不知道為什麼多了個人影,本來是沒有的!白裙子!看到了嗎?

網絡上很多人曾提到過這個謎語,但我卻是因為顧潮生說,才知道的。

有的八卦可能換個人說,就很小很小,顯得隨意又漫不經心。但有的事情,卻因為是他告訴我的,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晰。

後來,他又點了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最怕空氣忽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最怕回憶突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最怕此生已經決心自己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是一首我聽過好多遍的歌。

有人說,人記憶最深處所儲藏的每一首歌,都能令他想起一個人,一段時光,一場回憶。

而你,你在我的世界累積太多首傷感的歌。

失去你音訊的五年,我偷偷刷你極少更新的微博,把你每條簡短到不足140字的內容看一遍又一遍。看你去各處旅遊的照片,想象替你拍照片的那個人,會不會像我一樣想要把你的每個表情牢牢鎖在眼底。

我站在路邊,不願挪動腳步地堅持把那首《掌心》聽完。有點難過地掏出手機,組織半天語言,發出一條微博。

我矯情地寫:不能再看到你的笑臉,不能再和你徹夜談天。不能再共你度過新年,不能再與你天天見麵。

這句話是寫給你的,但你根本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顧潮生,你不知道每次你跟我說手機沒話費了,問我在哪裏,方不方便順手幫你繳費。我即使在家已經躺下要入睡,都會立刻套上外套,出去找小店替你充值。

你不知道,和你同班的時候我學習有多努力,就隻為了讓你在考試想找人對答案時,露出有些討好的表情對我說一句,溫瀾,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不知道每年春節我最期待的,不是除夕也不是年初一,而是初三初四你走完親戚,百無聊賴地打來電話,約我出去走走,然後我們在下雪天穿過人潮擁擠,穿過街燈輝煌,我走啊走啊,卻心知肚明,怎樣也走不到你心裏去。

以前流行一個說法,就像阿寶說曾有男生告訴她,如果三十歲還嫁不出去,他娶她。

聽到這個似是而非的承諾時,我隻想到你。

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很老很老,老到走不動路了。你若沒了身旁的伴,你如果恰好也會孤單,到時,我會不會有機會去找你?

十年,三十年,六十年,你猜我等不等得起?

顧潮生和林西遙戀愛後,阿寶竟然也喜歡上一個人。

她跟我說起這件事時,叮囑我保密,即使讓顧潮生知道也不行。

後來我才知道,這世上有種距離叫作“不要告訴別人”。而當顧潮生成為阿寶口中那個“別人”,注定我們的小團體出現了危機。

顧潮生忙著戀愛,一個禮拜五天中有三天都不和我一起回家了。

但我還慶幸著好在他們也不是天天都約會。

阿寶喜歡的人比她年長一旬還多,是她媽媽的麻友。她父母離異後,媽媽一直單身,偶爾帶一群朋友回來通宵打牌。就是在這樣的場合,她認識了那個足以改變她一生命運的男人。

男人帶阿寶出去玩,唱歌,開車帶她兜風,阿寶跟他學會了抽煙,眼睛都不眨地灌下一瓶洋酒。在那個談戀愛隻能在放學後的操場角落偷偷拖手的年紀,阿寶在放學後的操場上,迎著微醺的風跟我說,她想讓他愛上她,就得交出幹幹淨淨的自己。

我在心裏罵她瘋了,嘴上卻隻敢勸她再考慮考慮,生怕言辭過激,讓她覺得我不能讓她相信。

她斬釘截鐵,說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做這次爭取。

那天晚上放學,顧潮生沒有和我一起,阿寶孤注一擲撥通了她男神的手機,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個人在車站坐了很久都沒有回去。

直到路燈都亮起,我忽然看到不遠處顧潮生的背影。他送林西遙回了家,然後回到這個站等車。他也看到我,快步走過來,拍一下我的腦袋,說,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忍住矯情,生怕自己的擔憂暴露後,會把阿寶的事和盤托出,隻好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他說,那一起走吧。

很久以後我都忘不了那個晚上。

也許是被阿寶的勇敢所影響,我走在顧潮生身旁,看地上我們兩個長長的影子緊挨在一起,我伸出手指,朝他的手所在的位置,很慢很慢地伸過去。

看起來像是我真的和他牽手,一眨眼,光陰就這樣沉寂。

他仍然和我聊天說話,好像我們之間從沒有過別人的介入,他沒有提到林西遙,我也沒有提到許眠歌。

過馬路的時候,他走在前麵,多出幾步之外的距離,他回過頭,笑笑看我,我迎著他跑上前去,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想站定在原地,跟他說點什麼。

但可悲的是,我一旦想起他現在有女朋友,就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都像個壞女生。

何況,從前生怕的失去,此刻如果我脫口而出,恐怕隻會流逝得更快。

我不知道如果那天我阻止了阿寶,後來她會不會怪我。

但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第二天清早她出現在教室,對我說相安無事,男神陪了她一夜,但對她說她還小,他說了一句很過分的話,你不是我喜歡的型。

阿寶逞能地複述給我聽,她說,他到底喜歡什麼型,他就是嫌我不成熟,不是和他年紀相仿那一型!

但我沒辦法立刻長大。阿寶說完垂下眼,很悲傷的樣子。

我不知道那一年的阿寶究竟有多喜歡她男神,也不懂她口中飛蛾撲火般炙熱的愛情,但我想,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當你遇到他的時候,世界好像停止了旋轉。

你在不懂愛的年紀,也想轟轟烈烈得到他的垂青。

阿寶沒有放下男神,但她做了讓自己最痛,卻再沒回頭餘地的事情。

[2] 如果你那時說愛我,我不要你走

兩個月後,阿寶輟學。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

不隻是陶薑,包括當初欺負過我的十三妹團體,全部被阿寶喊男神集結了一隊人馬,在學校後街被痛揍。

群架過後,學校對阿寶進行記大過處分,她卻主動要求退學。至於理由,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輕描淡寫說,爸媽已經答應讓她不念了。

我隻知道她一周沒來學校上課,陶薑再來學校時,用勝利者的表情告訴我說,從今往後再沒人替我撐腰,讓我別再得意。

我來不及唏噓她姿態轉變得飛快,這才知道阿寶不是生病,也沒有請假。

那天下午一直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阿寶來學校收拾東西,她抱著一個大紙箱,裏麵有兩本厚厚的日記,全是她寫給男神的信。你替我保管吧,我不想要了。阿寶說,他還了我一個人情,我們誰也不欠誰。

我接過來,摟在懷裏,顫抖著問她要去哪裏。

她湊到我耳邊對我說了一個秘密。

男神沒有答應阿寶,她卻因為被喜歡的人全盤否定而一蹶不振,整個人頹廢了下去。那段時間她考試成績不理想,理所當然坐班級最後排,而她的同桌是個話很少的男生。

阿寶說,我就想試下我有沒有魅力。

她常常主動找男生聊天,直到他跟她告白說,你當我女朋友行不行。她非常滿意,兩個禮拜後,她把男生帶到男神住的那條街,在路口的小旅館開了個房間。

阿寶跟我說這些時神色不能更平靜,我咬著嘴唇竭力說服自己消化這件事情。

其實我後悔了。阿寶說,所以,我不想上學了,溫瀾,你替我保守秘密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再麵對這樣不堪的自己。

阿寶說,男神知道以後憤怒地給了她兩個凶狠的耳光,但她竟然沒有哭。

她這時才發現,一時衝動的後果,竟會是一條沒辦法再往前走的絕路。

我隻是想證明給他看,讓他後悔!阿寶有些哽咽,但後來我發現,我的人生其實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沒義務為我負責,他不愛我所以連管也不會管我,他覺得我根本隻是個小孩子……不,他當初明明說過,我和同年齡的女孩不一樣。他明明是這麼說的。

男神答應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喊了幾個社會上的朋友,輕而易舉替當初挨揍的我報了仇。

阿寶說到這裏,表情裏又多了點藏不住的驕傲,他真的很厲害!

那以後呢?我的手指用力地摳在桌子角上。

我從來沒想過,我最好的朋友會以這樣的方式,與我的生活軌跡脫離。而我當初或許是有機會拉住她的,我卻沒有去做。

所有幼稚的衝動,回憶起來都隻會讓人覺得蒼白無力。就像阿寶那時覺得自己成熟並且獨立,她一定是太早地以為自己已經長到二十五六的年紀。

我打算去外地找工作,我媽答應了。她別扭地不再看我,反正,正好替她省了筆錢。

我聽到外地兩個字,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伸手去拉她的衣角,卻完全不知說什麼才好。阿寶嘴角揚起一絲苦笑,沒事的啦,我會給你寫信。

她來時剛好是中午午休,我找顧潮生借了把傘,送她出去。拿傘時顧潮生小聲問我怎麼回事,我沒有吭聲。

他側過臉去看阿寶,她卻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我拉起阿寶的手往外走。

從那之後,阿寶再沒來過學校。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學校附近一家廉價的茶館式KTV裏幫忙,店鋪是她媽媽的朋友開的,裏麵的格局是那種一個圓桌,旁邊擺滿單張的座位,十塊錢一首歌隨便點隨便唱。她偶爾幫忙端水倒茶,我有時候路過就會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