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有一種朋友叫——鄭偉琛
作為從小玩到老的朋友,在葉正宸一生唯一經曆過的愛情中,鄭偉琛自認連一個旁觀者都算不上,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遺憾。他沒見過那段愛情的甜蜜與苦澀,也沒有聽到葉正宸哪怕隻字片語的講述。
在那四年中,他隻與葉正宸喝過三次酒,已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四個字——刻骨銘心。
(一)
春暖花開的時節,春心也在萌動,鄭偉琛剛剛處理完一個案子,離開酒店時偶遇一位極品美女。美女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見到他便主動來搭訕,他還沒來得及回應,葉正宸打電話給他,也不問他閑忙,直接道:“我回來了,在老地方,過來喝酒。”
鄭偉琛忍不住在心裏低咒一聲,之後,二話不說把美女丟在酒店門口,開車一路從二環飆到四環外,以奇跡般的速度在堵車高峰期飆到了葉正宸說的飯店。
桌上已經擺滿了精致的佳肴,但沒有開席,似乎在等著他。席間除了葉正宸,還有幾個哥們兒,都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其中當然包括IT界的傳奇人物伍建帆。
大家都已入座,唯獨葉正宸旁邊的位置空著,毫無疑問是留給他的。在幾個哥們中,鄭偉琛和葉正宸的關係最好,因為他們在一座大院裏長大,穿過一條褲子,一起打過架,一起偷過槍,當然結果是一起挨打……總之,除了沒共用過一個老婆,剩下的全一起幹過。
鄭偉琛一見葉正宸,火氣上湧,走到他旁邊一拳揮過去,用了九分力道。葉正宸不閃不避,肩膀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打完之後,鄭偉琛毫不留情地補上一句:“你還有臉回來,死在外頭得了!”
葉正宸笑而不語,早已習慣了這種“禮遇”。因為他大學畢業一年後突然說他家老頭子同意他繼續深造,他想讀個醫學博士玩玩,從此便下落不明,手機從不開機。從那以後,鄭偉琛多了個習慣: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為的就是葉正宸隨時可以聯係到他。
話說某人也真是沒人品,打電話給鄭偉琛從不問他在幹什麼,有沒有時間,直截了當地說:“我回來了,安排個好地方,不醉不歸。”
鄭偉琛當然要狠罵一頓,罵夠了,再重要的工作他都放下,找家地道的川菜館,和葉正宸喝到爛醉才甘心。
今天也一樣,鄭偉琛剛一坐下,一口氣和葉正宸幹了三杯白酒,心情頓時爽了。
“今天怎麼這麼有空,請大夥出來聚?”
“不是我請。”葉正宸大言不慚地說,“伍哥結婚沒通知我,我給他個機會讓他把酒席補上。”
“你還好意思說!我提前半年打電話給你,你根本不開機!”提起這茬,伍建帆當然要借題發揮一番,“我這半年天天睡不著覺,就盼著你什麼時候開機,把我的禮金補上。”
“禮金?”葉正宸立刻心領神會,“說吧,我的什麼東西讓你惦記得睡不著覺?”
伍建帆眼睛一亮:“你的車牌借我用兩年唄。”
眾人皆驚歎:“伍哥,你真會要,葉少那個百無禁忌的車牌可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反正他不在國內,車牌借我用幾年唄。”
“行。”葉正宸那叫一個慷慨,“你幹脆把我的車開走,省得辦手續。”
“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件事倒是提醒了鄭偉琛,他趁機說:“為了防止我結婚時找不到你,你先把禮金付了,免得我惦記。”
葉正宸冷冷地瞪他一眼:“找不到就別結婚。什麼時候找到我,什麼時候結。”
鄭偉琛被噎得半天沒說出話,最後感慨一聲:“一樣是哥們兒,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當然有差距,葉少對你——那是真愛。”
不到一小時,幾瓶白酒見了底。大家都有了些醉意,頗有興致地講起身邊的奇聞趣事。葉正宸心不在焉地聽著,時不時瞄一眼自己的手表。
“趕時間嗎?”鄭偉琛湊近些問。
“沒有。”他放下手腕,說想吃擔擔麵,要了一碗麵。
吃了一口,葉正宸把碗推到一邊,似乎不合胃口。鄭偉琛看出他有些反常,不禁多看了一眼,無意間看見他褲袋裏的錢包露出一半,錢夾舊得不成樣子,皮邊已經磨皺了,邊角的地方還有點脫色。這個錢夾是葉正宸考上醫學院那年,鄭偉琛送他的,算起來已經有七年曆史了。以葉正宸的敗家性子,七年不換錢夾堪稱奇跡。
鄭偉琛心底一熱,順手把錢夾從他褲袋中抽出來,反複看看,掀開。讓他意外的是,葉正宸的錢夾裏居然夾了一張女孩的照片,而且有點像偷拍的。女孩側身站在一座橋上,出神地望著遠處漫山遍野的紅葉,棕色的卷發迎風舒展,眼波清澈如同一泓碧水……
鄭偉琛欣賞女人一向從身材開始:女孩穿著一條日韓風格的短裙,外麵搭著米色的風衣,風過處,隱約露出極有美感的曲線,黑色的絲襪更襯出勻稱修長的雙腿。欣賞完身材,鄭偉琛又欣賞長相:相當不錯,素顏明媚,骨秀神清,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這妞不錯,給哥介紹介紹。”他當然是為了試探女孩在葉正宸心中的位置,故意調侃。
“滾!”葉正宸拍掉他放在照片上的手指,搶回錢包,“這是我女朋友。”
一瞬間,氣氛熱烈的酒桌鴉雀無聲,伍建帆的段子也卡在了一半處。眾人齊刷刷地看過來,似乎想確定一下剛剛那句嚴重脫線的對白是否真的出自葉正宸之口。
鄭偉琛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好心地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她是你的女、朋、友?”
“嗯。”葉正宸為了證實他的腦子的確已經被愛情衝昏了,問,“你認不認識海鷗手表的廠商?我想定製一對情侶表,越快越好。”
“海鷗?”鄭偉琛想了半天,才想起手表裏有這個老掉牙的牌子,“這個牌子還有嗎?”
“有,我今天去商場看了,沒有喜歡的款式。”
有人問:“葉少,你耍我們吧?”
葉正宸一本正經地答:“我很認真。”
片刻的沉寂後,眾人一陣大笑,似乎聽了一段特別可笑的段子。
鄭偉琛也覺得這事兒太可笑。葉正宸何許人也?萬千花叢走過,花瓣從不沾身的男人。女人在他眼裏隻是女人,再無其他。就算把他和一美女堵在婦產醫院的人流室門口,他也會淡定得不能再淡定地告訴你,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用喻茵的話說:葉正宸卷走過無數女人的愛情,卻從未愛過任何女人。
他特別特別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卷走了他的愛。
酒局結束後,大家又去會所玩了一會,到了淩晨時分才散場。
鄭偉琛開車送葉正宸回家。車開得極快,呼嘯而過的風幾乎穿透耳膜。放眼前方,除了一片一片的燈火,什麼都看不見。
已有八分醉意的葉正宸又拿出錢包,掀開來,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鄭偉琛第一次見到葉正宸露出這樣的表情,深知他對照片上的女孩是動了真情。
“能讓你魂不守舍的女人,我真想見識見識。”
“她叫薄冰,是個特別可愛的女孩。”葉正宸對著照片,嘴角的柔情越來越真切,“和她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鄭偉琛又瞄了葉正宸所謂的女朋友一眼,上麵似曾相識的景物讓他恍然想起那是日本京都的嵐山,他去過一次,印象深刻。片刻的震驚後,他猛然意識到:葉正宸的女朋友在日本京都,這是否意味著,葉正宸不肯泄露行蹤的兩年也在日本?他一向不喜歡日本,曾信誓旦旦說過,他絕對不會去日本。那麼,他這兩年為什麼要去日本?又為什麼要隱瞞行蹤?
經過一番慎重思考,他開口。“渡月橋,鋼筋混凝土鑄造,橋麵木造,站在橋上縱覽嵐山紅葉。我去過一次,印象深刻。”
葉正宸一驚,身體猛然繃直。他的反應讓鄭偉琛更確定了自己的推測——葉正宸的確去了日本,而且其中必定有隱情。
鄭偉琛搖頭,感慨道:“紅顏,果然……禍水!”
葉正宸苦笑著抽出照片,最後看了一眼,撕成碎片丟到窗外。一路上,他們什麼都沒再說,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能再多談一句話。
(二)
自從上次酒局後,葉正宸又消失了十天。在那十天裏,鄭偉琛給他打過很多電話,前幾個無人接聽,後幾個無法接通。鄭偉琛以為他去了日本,便將兩塊海鷗的情侶表鎖在櫃子裏,那是他特意請廠家晝夜趕工,用了一周時間做好的一對情侶表。
突然有一天,葉正宸打電話給他:“晚上陪我喝酒,老地方。”
鄭偉琛立刻從保險箱裏取出情侶表,趕去他們以前經常去喝酒的高級私人會所。他一進包房,就見葉正宸獨自一人坐在包房裏喝酒。
“給你看樣東西。”鄭偉琛獻寶一樣把手表交給他。
葉正宸接過手表,細細摸著表鏈上的字,那是按他的要求刻上去的:“丫頭”。
“款式仿雷達的新款,機芯是Jaeger精密度最高的一款。”鄭偉琛說,“怎麼樣,滿意嗎?”
“滿意,可惜……”葉正宸把表丟在一邊的沙發上,“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