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在整個處理的過程中,他明明那樣疼,疼到身體都在抑製不住地顫抖甚至劇烈痙攣,額前的黑發被汗水浸得透濕,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明顯泛白,床單被揪住,在他身下形成一團又一團混亂的褶皺……

可他硬是不吭一聲。

從頭到尾,淡色的薄唇都緊緊地抿著,越發顯得沒有血色,可他硬是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最後方晨發現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幾乎就要忍不住逃離這個血腥恐怖的現場。

好歹這個時候終於結束了。

直到線頭被“哢嚓”一聲幹脆利落地剪掉,她才恍然覺得心頭一鬆,仿佛也有什麼東西跟著一起落了地。

她看見他緩緩睜開眼睛,那張英俊的臉蒼白得仿佛雕像,布滿了汗水,或許是因為劇烈疼痛的關係,目光已經有些渙散,可還是慢慢地將焦距對準了她。

赤裸的胸膛下上起伏,靜謐的臥室裏似乎隻能聽見他一個人粗重的喘息聲,由急促到逐漸緩和,最後他動了動嘴唇,微不可聞地說了幾個字。

其實她根本沒有聽清他在講什麼,腦子裏一陣嗡嗡亂響,隻是兀自怔忡著,看著那雙深黑如墨的眼睛,身體裏仿佛有把無形的鐵錘,正一下一下猛烈地敲擊。又或許是心髒跳動的聲音,可是那樣有力,那樣急劇,前所未有的,幾乎占據了所有的感官。

她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腳步迅速,直到出了臥室才重重出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方才那一幕對於她來講,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幾個男人在裏頭商量權衡了一下,最後謝少偉踱著步子出來,先是頗為誠心地道了謝,然後便宣布了他們的決定:“恐怕還要繼續麻煩方小姐幾天。”

“什麼?”方晨皺起眉,放下握在手裏的玻璃杯,連水都顧得不喝了。

“傷口太深,又剛剛才縫合,所以大哥他現在不適合被移動,需要暫時留在這裏休養。”似乎是看出了方晨的抗拒,謝少偉又麵無表情地補充道:“隻是借個房間而已,照料和看護的事會由我們自己人負責,不會占用方小姐你的私人時間。”

他的語氣十分客氣,其實就連長相也極斯文,倘若穿著西裝打上領帶,走在路上完全就是一副白領精英的模樣,比起另一個身材健碩麵貌凶惡的粗魯男人要好上無數倍。

不過,即使再怎麼有禮貌,也無法說服方晨立刻接受這個如噩耗般的決定。

“你是說,要一個重傷的人住在我家裏,而且他的手下們還要二十四小時地守在旁邊?”

“沒錯。”

“不行,我不同意!”

她的態度不好,然而謝少偉竟一點也不惱怒,隻是十分耐心地問:“那麼你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方晨的聲音有些僵硬。

“可你已經惹上了。”斯文的男人破天荒般頭一次露出微笑來,臉頰上竟然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越發讓人覺得溫良無害。他好心而平靜地向她陳述一個事實:“方小姐,在你給我們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卷入這件事情裏來了。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善始善終。”

一個在道上打殺搶掠的人,居然一本正經地跟她討論善終善終?

一時之間,方晨的心裏也不知是可氣還是可笑。不過,看謝少偉的神情,顯然並不是在同她說笑。

她想了想,最後問:“其實我也沒有選擇,對吧?”

房子是被“征用”定了,她一個女人,似乎也確實沒那個能力和他們討價還價。誠如謝少偉所說,她早就給自己惹上了麻煩,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其實當初開著車在路上,她真有那麼一刻是想要棄車而逃的。結果被韓睿一語道破,她騎虎難下,所以才有了此刻的局麵。

既然如此,至少要替自己多爭取一些主權。

於是方晨說:“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們的人不許太多,不能大搖大擺地任意進出。”

謝少偉點頭說:“可以。”

“另外,給個期限。”

“什麼期限?”

“韓睿離開的期限。”

謝少偉卻隻是笑笑,不溫不火地答她:“這個我可決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