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色中,幾點星光在黑色的迷霧裏閃爍,好似要燒起一把火,將壓抑和冷漠的天空給點燃。
在廣州的一處破舊的房間,一個身姿挺拔,長著一張圓臉的男人正在講話,他小而有神的眼睛裏發著明亮的光芒。
周圍挨個坐著人,約摸有百二十個,都紛紛將他給圍在中間。
“諸君聽我言,此番一去甚比秦時荊軻,勝則大振我同盟,敗則亦名留青史!惜三民之念想,非得瀝血澆築才能起民之智,憤民之義,壯民之舉!故吾之再問,此番可有不願者?”
“若能為黃師所言,死又何妨,大家都是華夏男兒,又豈來退縮二字!!”
圍著的眾人群情激昂,立馬有人站了出來,眼裏閃著執著的光芒說道。
“對!!何來退縮!誓死踐行三民之念想!”
其他剩餘人也對此大喊道,每個人的身上都像是燃著一把熊熊的火焰。
“好,既如此,各位先行退下,明日就是吾等之日!”
黃師滿臉興奮,眼裏映著飄忽的油燈。
一旁穿著藍色長袍的男子微微低頭,若有所思。
……
“意洞,剛才看你嘴角擒笑是怎麼回事?”
身著藍色長袍的男子走了過來,坐在一個正低頭寫著東西的青年男子身旁。
“原來是南兄。”
叫做意洞的男子被突如其來的人聲給驚了一下,回頭看著林南說道,還有些青澀的臉龐上掛上了一抹溫和的笑容。
林南瞟了一眼男子桌上的紗布,一行行剛幹的墨跡勾勒出了龍鳳般的字樣。
“哈哈,見笑見笑。”
男子慌張的將紗布收了起來,白淨的臉龐上爬上了一抹紅潤。
“可是又念妻了?”
林南微微一笑沒有去詢問紗布上的內容,隻是輕聲問道,他知道自己這位從小玩到大的族親兄弟結婚沒兩年,如今多半是念起了在家的妻子。
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表情,隨即也許意識到明日的變幻,便輕歎一聲。
“怎麼能不想呢?明日若不成功,那又哪來再見之期,說不得這是最後的想念了。”
說到這,他的臉上浮現了難以掩飾的悲傷。
林南也是心頭沉重,他們這一百來號人都是打著敢死隊的名號。
敢死,敢死,那就意味著明日必定要死!
無論成功與否,他們都必須死,隻有死,才能達到此次起義的目的。
他林南是不怕死的,當然他相信一百來號人包括眼前自己的族親,肯定也明白明日的變幻,不過是為了心頭的理想才能拋去恐懼而已。
“有沒有想過退出此次行動?”
林南在男子身邊坐了下來,從兜裏掏出一杆西洋的煙,遞給了自己的族親一支。
“南兄這是什麼話?!”
剛才還有些羞澀靦腆的男子聽到林南的話,立刻劍眉倒豎,臉上的紅潤也隨之退了下去。
“莫非南兄認為我是那貪生怕死之徒?!”
林南看著眼前眼光炯炯的男子,心裏有些無奈,隻好將自己今天收到得消息告訴了他。
“族裏講,二子將生了。”
男子明顯一愣,隨即眼裏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但最後還是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林南見此,也不免苦笑一聲,心知自己勸不回自家的這位族親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要離去。
“南兄,國難當頭,又何來家短家長。隻求我那妻,能讀懂我這篇與妻書……”
身後傳來一聲喟歎,林南略微頓了下,隨後再邁開了步伐。
天空還是黑麻麻的,在狹小的院落裏,幾間房屋中的燈光都暗淡了下去,隱隱約約,林南聽見了安詳的鼾聲。
睡吧,做個好夢。
林南回頭看了下各自的房屋,將手頭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輕輕碾滅了它。
“能借支煙嗎?”
正在此時,一聲詢問在林南的身後響起,一回頭,正是之前那侃侃而談的黃師。
林南一愣,馬上從兜裏掏出了一杆洋煙遞給了黃師。
“西洋鬼子的東西,我看就兩樣好,一是這打得清府哭爹喊娘的槍,二就是這洋煙了。”
黃師用林南劃燃的火柴將嘴裏叼著的煙點著了,抽了一口,笑著說道。
聽到這接地氣的話,林南倒是覺得這黃師挺平易近人,便也笑了笑。
黃師沒有再跟林南多說,而是看著那黑色的天空,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不早了,去睡吧。”
等到紅點快燒到了黃師的手指,黃師這才輕吐了一口青煙,咧嘴對著林南笑道。
林南點了點頭,向屋內走去。
“對了,黃師,明日……”
走到一半,林南還是將心頭的猜測問了出來,微微偏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