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令,則天多沉陰,淫雨蚤降。
這日江琊散朝回府,途中雨勢驟然轉盛不慎澆濕了半邊朝服,許意恐她染上風寒,遂入府即刻教婢子替她換了女子常衣。這邊才用過早膳,那邊角門處仁闡王辛武卻孤身不請自來。
窗牖外晨雨聲聲,自簷角順流而下滴翠花枝,男子一身葡萄青四合雲紋長袍冒雨而來,腰間碧綠竹節佩在雨幕之中叮當作響。許意弓身迎他入了內堂,身後錦裝隨侍挑了一擔沉甸甸的重物,江琊擱下手中書卷,凝眉瞧了瞧隨侍所攜的木胎掐絲琺琅匣,淡淡道:“王爺這是何意?”
辛武謙聲道:“不以贄,不敢見尊者。”
江琊笑了起來,招他入座寒暄幾句,“自先帝薨逝,王爺便許久不曾來臣這了。”
“今日怎生想起臣來?”
青衣婢子奉上涼好的寡薄清茶,辛武也不嫌棄,舉杯就飲。幾縷雨水浸濕的發絲緊緊貼在鬢角,衣領微微敞開,露出些許蜜色肌膚。
辛武眸中清光流轉,笑意愈深,“父皇身體尚康健時,曾向我曉言,說江大人您是大辛肱股之臣,朝堂之上,袞袞諸公皆不能比。”
江琊笑辭:“臣愚鈍,先帝此言實是言過飾非。”
“大人不必自謙。”辛武劍眉微挑,“其實我此番前來,惶有一夢不明,懇請大人予我一解。”
“但說無妨。”江琊微抬下頜,手中青瓷茶盞渾圓,淺淺映照出雨光淋漓。
“我昨日午中得一夢,夢見堂前銀龍飛來,落地成鳳,堂中徘徊,翔舞而去,大人說,此為何意?”
男子眼神陰鷙,語中字字鋼刀,一刀一刀俱是誅心。
江琊心中微微一頓,麵色已然沉了下去,冷言道:“不知。”
“大人,當真不知?”辛武唇角笑意凜然,傾身向她靠近幾分,他男子身量本就高大,此時靠近猶如障壁一般給人以無盡的壓迫窒悶之感。
女子冷然抬眸,開口一字一頓。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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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武玩味一笑,負手踱了幾步,挺身背立於她:“大人不知,我也不知。”
“隻是皇兄卻不一定不知。大人,你說是麼?”
江琊眼中似有凜風裹雪,片刻銷息一時綿裏藏鋒,虛虛又實實,最終卻闔目掩住眼底痛色。
“王爺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大人這是做什麼?”辛武低聲笑道:“我閑來與大人扯些昏話,敘一敘舊都不行了嗎?”
江琊睇他一眼,冷嗤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敘也敘完了,該說正事了罷。”
男子身形驀地側轉,目光中彌散錚寒之意:“終是瞞不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