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蹠疾步進來,輕揚正用力扶著床起來,上前一步,想扶著輕揚,手卻又伸不出去,輕揚搖搖晃晃的坐起來,低頭不看他,不言不語。
“你……我……”雲蹠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然後,兩人間久久的沉默,壓抑,難受,低沉,鬱悶。
“李頤呢?”終於,輕揚開口了,卻是這三個字。
沒有回答。
“李頤呢?”輕軟的聲音,加重的語氣,雲蹠甚至聽出了一字一句的意味。
還是沒有人答,輕揚慍怒了,抬頭,衝著雲蹠喊:“李頤呢?”
雲蹠不答,李頤呢,你要我怎麼回答?心裏難受,很難受,心很疼,是真的疼,能感受到的疼。
“你是把他丟到義莊了,還是直接埋了?”一字一句的清軟,針刺的冰冷。
襄邑趕緊打斷她:“輕揚,沒有,李頤在他房裏,房裏。”
“房裏?讓絲絲崩潰,讓小念念瞻仰遺容?”輕揚這樣說話,估計她自己也想不到吧?
雲蹠的心被用來磨刀一樣的疼:“輕揚,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非得這樣,傷自己傷別人……傷我?
“那你希望我說什麼?謝謝你,謝謝你讓他早些投胎下輩子不是癡兒?”輕揚幾乎口不擇言了。她痛,心裏很痛,雲蹠,竟然殺了李頤,就這樣殺了他!
“輕揚!”襄邑來捂輕揚的嘴,然後急急向雲蹠解釋:“二哥,輕揚隻是太難過了所以口不擇言,你別怪她!”
輕揚掰開襄邑的手:“口不擇言?那你像殺李頤一樣,一劍刺穿我的胸口,”指指心髒的位置,“這裏,一劍穿心。就像李頤一樣,連話都說不出幾句就死了,很快的!”
雲蹠握緊拳頭,沉默,幾乎要爆發的沉默。可是他壓抑著,因為,李頤死了,他殺的。
推開襄邑,輕揚起身,緩緩走到衣櫃,打開,收拾。
襄邑驚疑問她:“輕揚,你做什麼?”
“收拾,離開。”
“你要走?去哪裏?”
“不是這裏就好。”
雲蹠還是不動,不語。
襄邑急忙拉她坐下:“輕揚,你不能走,你剛剛才沒了……”輕揚全身一僵,接過她的話:“沒了孩子,是嗎?”
襄邑低頭。
誰知輕揚笑了,笑得很開心:“沒有了孩子好,這樣,我走了也無牽無掛了。”
雲蹠驚心,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輕揚收拾著東西,簡簡單單的包袱,然後,脫下雲蹠送的手鐲,再從雲蹠身上解下她的項鏈。出門。
雲蹠愣著,沒有任何反應。
襄邑急了,跺了跺腳,跟著輕揚走。
輕揚來到李頤的房裏。絲絲正抱著小念念無聲哭泣。李頤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安詳的睡容,平靜的臉。
輕揚沒有哭,伸手,摸著李頤冰冷的臉,微笑了:“李頤,真乖。”放下包袱給絲絲:“絲絲,你等我回來,我們就離開。”
出去了,直接去李家的一家店鋪,讓夥計收拾,置辦所有靈堂該用的東西。輕揚在李家的聲望還是很大,夥計很聽話。交代好了,輕揚買了兩輛馬車回雲蹠家。襄邑一直跟著,著急無奈的跟著。雲蹠在李頤房門外站著,非墨在雲蹠身旁不知該做什麼說什麼,隻好陪著雲蹠沉默。
輕揚把李頤背起來,背著:“李頤,我們離開這裏。”
襄邑捂著嘴巴淚水直流,非墨也紅了眼,忍著淚看雲蹠,雲蹠沒有反應,站著,沉默。
輕揚在一眾下人,侍衛驚訝的眼神裏,眾目睽睽之下,將李頤,已經死掉了的李頤背著,背上馬車。那麼單薄的身體,背著李頤走得艱難,緩慢,卻很堅定。
李頤已經有些僵硬了,冰冷。輕揚手上,幾乎讓她暈死的死人的觸覺,不是因為那是死人,而是因為他是李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