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的好朋友隻有一個,叫張遼。杜遠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忍不住笑道“你咋不叫許褚呢!”“因為我爸姓張。”張遼認真地回答,他是個嚴肅的人。
他們是在相親大會上認識的,他們都是男的。他們都是被父母押來的,又都無法忍受會場內物欲爆棚的空氣,於是跑出來用吸煙壓製一下惡心。互相借完火,聊了聊,就認識了。
此後三年,兩人雖然性格不同,卻因為能夠彼此傾聽,又有相似的愛好,成為了朋友。在這個基情縱橫的年代,他們從直如流,讓周圍的腐女們很是失望。
一個周五的晚上,杜遠突然接到張遼的電話,說今天遇到真命天女了,要脫單,想讓杜遠來見一下,把把關。約在涪江江畔的一個小茶樓,杜遠在公司坐了一天,也想出來解解乏,更主要是好奇,什麼樣的女人一天就網住了張遼?於是答應了。
月上柳梢頭,杜遠到達約定地點。剛停好車還沒等解開安全帶,就見張遼拽著一個白衣女子跑了過來,拉開車門,把身體雙雙摔進後座,大吼一聲“開車!”杜遠想問耍啥子嘛?又見三四個人手裏提著尺長的家夥從茶樓轉角處奔出,打頭的一個瘦子抬手揚起一物,簌然發射,“鐸”地一聲,車身微顫。杜遠趕緊咽下這一大口狐疑,打火,踩油門,轟鳴著,朝來路的市區方向駛去。
眼見後視鏡裏已經沒有人影,杜遠把速度降了一檔,心說別被拍到超速,扣分就慘了。聽後座的張遼也喘的沒那麼大聲了,就想問個究竟。此刻前路江霧彌漫,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了起來,隻有兩側的路燈唰唰地倒退著,車內忽明忽暗,怎麼也看不清後座那女子的臉龐。
杜遠剛要開口,突然後背狠狠擠壓向椅背,頭向後猛甩了一下,接著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屁股在失重中徜徉著,耳畔的撞擊聲很大但很遙遠。失控的車身衝過護欄後,刺破迷霧,直飛到凝重遲緩的江流中。
一分鍾後,一輛黑色麵包車疾馳而至,下來四個人,圍在斷裂的欄杆處,隻是垂手看著江麵,誰也不說話。沉默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為首的瘦子手機響了,他摸出來應答:“是……對……確定......好的。”揮手帶人上車離去。隻留下昏黃燈影,濃霧寂寂,江水無聲。
這一江段恰好在山穀轉彎處,又處於雨季,豐水期,深達六七米。杜遠的車在江麵側傾了十幾秒,就穩健地沉了下去,緩緩墜到江底。右側的門朝下壓著石灘,左側的門在剛才莫名的撞擊下,前後都變形了,江水從各處縫隙滲透進來。杜遠呼喚著張遼,沒有回應。黑暗中瞬間想起後排兩人都沒係安全帶,一定是撞暈了。於是強忍著頸椎的疼痛,使勁用手摳,用膝蓋頂,門打不開!電窗控製失靈,怎麼都降不下來!想抬腿踹窗,才發現被安全帶限製住上半身,急忙打開卡扣,身體禁不住向下方的副駕駛座滑落,就在半側轉的那一瞬間,杜遠看到一個令他驚異的場麵。後座的白衣女子,一隻手攬著昏迷不醒的張遼,另一隻手劃亮了一根火柴!
此刻的杜遠,尚不知這意味著什麼。隻是在驚慌和絕望中感到一絲荒謬,忍不住咧嘴苦笑,想說“你應該節省一點氧氣……”卻怎麼也說不下去,隻是透過前座縫隙怔怔地側望著後麵。
那根火柴比常見的要長上兩公分,也粗一些。火焰呈青色,燃燒的很快,火光背後,一張素臉,漆黑的眸子中星彩跳躍,淡定的神色讓人覺得這不是在深深的江底,倒像在某個書吧臨窗秉燭夜讀的場景,小資得不像話。時間仿佛也在這一刻慢了一下……
實際上也就一個呼吸間,火焰已經燃到了手指。女子搖腕熄滅了這唯一的光亮。無邊的黑暗中,隨著“啵”的一聲悶響——杜遠覺得身體被拉長,扭曲!直到徹底失去意識。
杜遠坐起身來,用力間脖子發出哢的一聲,不禁哎呦大叫,好生怕怕!試探著扭了扭,還好沒事。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身下是一張陌生的床。單人床,木質的。下意識伸手摩挲了一下,床單質感粗糲。摟起身後的枕頭聞了一下,有些青蒿的味道。